梁辰烟终于回去上班了。

    她一个才参加工作几个月的新人在三个月里面断断续续一共休了两个多星期的假，尽管老刘一再说不要紧，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所以回去的那天特意花巨资在她最喜欢的蛋糕店买了些好吃的糕点回去给同事。

    出乎她意料的是，从来不会按时来上班的郭美琪大小姐竟然已经到了。而且，她正在办公桌前吃面。

    梁辰烟跟她打了招呼，说：“你竟然这么早。”

    大小姐正认真吃着热腾腾的面，都没空回复她，找到时间停下来快速说了一句：“早上起来肚子饿了，就早点过来吃早餐。”

    这风格，很不郭美琪。梁辰烟仔细看了看那个装面的一次性快餐盒，有点眼熟。

    今天第三个来的人是老刘，他看着梁辰烟回来，大喜过望：“小梁回来了，太好了，我这里有很多工作！就等着你来干！”

    梁辰烟：“领导，昨天我给你打电话说今天回来上班，你还问我要不要再休息一阵子。”

    老刘：“……呵呵呵呵，客气一下是要的嘛……快来我办公室，我们看看新的项目。”

    梁辰烟从老刘办公室领了一堆厚厚的资料出来的时候，其他人也来了，王菲菲自己泡了茶在心旷神怡地品茶，而卢浩扬还是在进行上班前的日常“准备工作”，就是刷网站。

    突然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喊：“特大新闻，今天刷屏了！广胜港事件有重大内情！”

    听到广胜港，梁辰烟心里咯噔一下，抱着一堆资料就直接过去了卢浩扬桌子前面。

    卢浩扬：“你是在做什么新潮的办公室健身吗？负重站立之类的？”

    梁辰烟懒得理会他的贫嘴，盯着他电脑的显示器看。本地电视台的视频号正在播放记者招待会，广胜港和一个叫森愈公司的负责人在做一个联合发布会。

    镜头慢慢从高处的电子显示屏移到了下面坐着的发言人身上，梁辰烟还没来得及震惊，卢浩扬的公鸭嗓已经开始了嚎叫：“喂，这不是你们趋之若鹜的那个汽车人大哥吗？哇靠，他有两把刷子呢，在接受采访呢！”

    一听说是汽车人大哥，郭美琪立马就蹦了过来，兴许是卢浩扬声音实在太大，王菲菲也捧着茶杯来了，就连老刘都从办公室探出了头，加入了观望队伍。

    卢浩扬继续大惊小怪：“哇，你们看，人还是要长得好看，他一出现没几分钟这点击量迅速就上去了！这都还没开始呢，评论就开始刷屏了。这些小姑娘，啧啧啧，真是肤浅，就只看人家皮囊。”

    郭美琪：“又不认识他，看得到的不是只有皮囊么？”

    大伙都带着诧异的目光看了郭美琪一眼，这姑娘这几天上了什么双商培训班吗，怎么好像突然变睿智了。

    王菲菲：“小梁，你朋友怎么在那里，他是广胜港的还是这个什么公司的？”

    梁辰烟摇头，她心里也有一万个问号。

    她拼命掩饰着自己的激动，不仅仅是因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出现在这里的曹闻道，还有同样西装革履正襟危坐在他边上的杨奕。

    不过，一向形象比杨奕要出色一丢丢的曹闻道今天似乎没比过杨奕，因为他身上绑了根三角绷带，兜住了打着石膏的左手。

    对，徒手接从天而降的女朋友的代价就是某人三个月之内骨折了两次。幸好他的小腿里面的钢钉牢固，腿伤没有变得雪上加霜。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了，因为发布会开始了。

    “杨先生，听说你召集发布会是要公布多年以前的一桩旧案，现在可以给大家仔细说一下吗？”一位记者提问。

    杨奕点头：“大家好，征得公安局刑侦处的同意，本人杨奕，就职于广胜港研发部，现公布与我公司，或者说，与我父亲相关的一桩案件。

    “五年前，广胜港那时的负责人，我父亲杨宏远因为买凶杀人被判刑，他还因为隐瞒生物制剂的毒副作用危害公共安全。不久前，杨宏远想要供出同伙争取宽大处理，却被曾经的同伙置于死地。目前案件已经被警方破获，详细细节公安局会有案情报告。

    “我想说的是，广胜港当年的生物有机塑料溶解制剂并非如杨宏远所生称的由他们自己的研发团队发明，而是窃取了我父亲的好友姜愈女士的发明，当时被称作不死酶，而他的同伙就是姜愈女士曾经的上司，现在的省环保厅长辛怀恩，哦不，他刚刚被免职，是前任省环保厅长。”

    他停顿了一下，现场的人声开始越来越大，屏幕上的评论也如潮水般涌出。

    “另外，广胜港之前声称无毒无害的制剂，也就是姜愈女士发明的不死酶，时至今日根本还没有办法安全大量使用，因为它会对人体产生不可忽视的毒副作用，目前并没有有效的药物可以预防这些毒副作用产生。”

    现场有人发出了惊呼。网络上的刷屏更是几乎连在了一起。

    “我在这里代我父亲，为他曾经欺骗广大市民，向各位致以诚挚的歉意。”

    杨奕说完，站起来，深深了对着镜头鞠了一躬，弯到了九十度以下。

    他维持了至少五秒，才又直起身来，说：“但是，我们也采取了一些补救措施，现在由我们广胜港的合作伙伴，森愈公司的负责人曹闻道先生跟大家说明。”

    曹闻道浅浅笑了一下，对着镜头示意，然后说：“姜愈女士是我师父梁甫森先生的妻子，当年她发明不死酶之后，因为对其特性了解得不全面，决定暂不公开这项发明，希望能继续研究获得更多发现。

    “同时，她先生梁甫森博士，做为先锐制药公司的研发负责人，也计划同时研究不死酶的毒副作用并开发药品预防和治疗毒副作用。但不幸的是，他们两人纷纷遇害。

    “这些年，我继承了师父的遗志，组建了科研团队。虽然仍然没有能让不死酶大量安全投入使用，也没有发明预防它的毒副作用的药品，但我们团队有了另外三个重要的研发成果。

    “第一是对于血液接触不死酶出现毒副症状的情况，我们研发的药品能够有效的抑制症状，减少其对人体的毒性。

    第二是，恰恰因为不死酶特殊的成分和作用，它其实是一种非常有效果的外伤用药，我们已经能初步降低这种药的不良反应，能让它做为外科用药投入到临床使用。

    “第三，我们可以将小剂量的不死酶所产生的毒副作用控制在安全范围内，尽管它不能在垃圾站大量使用，但是我们可以做成供家庭或其它小范围使用的溶解塑料的制剂。”

    记者：“如果每个家庭都能用，那还不是要量产才能供给所有人？”

    曹闻道：“你说得很对，我正好要讲，首先家庭制剂和垃圾站的制剂有不同，同时投入大剂量的不死酶产生的反应是巨大的，所以我们没有足够有效的办法把控这个流程，但小剂量家庭制剂是可控的。其次，确实我们目前只是研发了家庭制剂，但是产量仍然不是特别高，不能够满足全中国所有人的使用需求，而且由于它工艺的复杂性，目前价格还比较贵。”

    记者：“所以，这有什么用呢？还不是沦为了有钱人的产品？”

    曹闻道笑了笑，说：“你这样说也不对，有钱人不见得就是环保的人，我认为只有真正热爱并愿意保护环境的人才会花钱去用这个产品。我更愿意称之为有德之士的产品。”

    网络上的弹幕一水的评论：“虽然有点像道德绑架，但我有点愿意被绑架是怎么回事？”

    还有人问：“蟑螂提取的物质做外科药已经有了呀，都用了好多年了，你这也算科研成果？抄袭吧？”

    曹闻道显然也看见了这条评论。他笑笑说：“对，我知道这个药早就有了，但我们研发的药治愈能力更强，毒副作用更小。我知道你们可能不信，那就让事实来证明吧。我现在敢说我们的成果比别人强，但我也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别人的科研成果比我们强，世界要有不停的创新，要有良性的竞争，才能得到发展。我相信我们国家和整个人类都愿意看到科技进步是百花齐放的状态。”

    这些话很老成，有些根正苗红的网友被彻底感动大喊“说得好”，也有仍然觉得他惺惺作态的网友还在炮轰他“假大空”。

    曹闻道也不在意，继续说：“这里我还要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的下一个十年计划，第一是继续研究，争取在垃圾站大剂量不死酶安全应用的研发上取得进展，第二是提高家庭制剂的产量，降低它的成本，争取让有钱没钱的人都能用得上，第三是研究针对不死酶毒副作用的预防性药物，或者进一步降低它的毒副作用。”

    记者：“我正在看我们的网络同步直播评论，很多人在说你们的计划非常的假大空，那十年真的能实现吗？你有信心吗？”

    曹闻道对着镜头笑：“我的确不能说一定能实现，我的信心也并不是觉得这个目标一定能实现，我的信心在于，我一定会带好这个团队锲而不舍地做这件事情，确保一定有这么一个团队，在为降低塑料危害努力，为人类的健康和未来努力。而且……”

    曹闻道停顿了一下，他看着摄像机的镜头，明亮的眼睛里迸出了鼓舞人心的光芒。这一刻，似乎每一个现场和网络上的人都看到了他眼神里的坚定和勇气。

    他用沉稳的声音说：“不一定能实现，就不做了吗？”

    主持人沉默了，直播弹幕开始刷一模一样的屏。

    “说得好！不一定能实现就不做了吗？”

    “不一定能实现就不做了吗？”

    “不一定能实现就不做了吗？”

    “说风凉话的人，你有这个魄力吗？不一定能实现就不做了吗？你倒是也来做一下啊？”

    卢浩扬一拍桌子：“说得好，汽车人兄弟太棒了，跟擎天柱一样令人敬佩！”

    老刘：“不错不错。”

    郭美琪的眼里似乎又在冒星星：“没想到，他真的不是只有皮囊啊。”

    王菲菲：“小梁，抓紧了，不抓紧我就要给他介绍女朋友了，绝对是抢手的！”

    梁辰烟抬头看天花板，她不想让自己就快要忍不住的泪水流下来。

    但她没想到今天曹闻道的这一出还有后招，她的眼泪注定是要留下来的。

    记者：“你给这家公司取名叫森愈，看起来是从姜愈夫妇名字里各拿个一个字，是为了纪念他们夫妇吗？”

    曹闻道点头：“对。梁甫森是我的良师益友，我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对科学研究的严谨认真，对家庭的忠诚热爱，对朋友的仁义宽厚。姜愈博士和他两个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伉俪情深。他们的发明和研究为我后来的成果奠定了基础，没有他们，就不可能有我的微末成绩。

    “因此，我还要宣布一件事情。这家公司我未来将持股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将会转让给梁甫森和姜愈的女儿梁辰烟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