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也就不耽误彼此的时间了，你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给我个让你们活下去的理由。”高院长听着高思思走远，放下手中的卷宗，凌厉的双眼死死盯着二人。

    李铁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个世界活命，就看接下来自己的回答了。

    王守财脸色煞白，但又不敢妄动，颤颤巍巍靠近李铁，小声说：“怎么办？李兄你可要救我。”

    李铁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刚出狼窝犹如虎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臆想世界还真是不太平，不过现在没时间弄清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还需要从这个虎视眈眈的高院长手底下活命，之后才能想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臆想世界半步悬崖，现实世界自由无望，但是李铁并没有绝望，他感觉自己能凭借多年的刑侦经验，逐步破解两边的谜题。

    因为无论是这里，还是那边，事情不会无缘无故发生，有果就必然有因，李铁身入棋局，迷糊笼罩，但是总有一天，要看清楚执棋人的真面目！

    “你慌什么，高院长真要我两死，用不着带回来。”李铁把贴得太近的王守财推远了些，“你不说话兴许真不会死。”

    李铁用探视的余光观察高院长的反应，高院长脸色巍然不动，就静静地看着李铁说话。

    观察的眼神......李铁想起来刚刚当警探时，被当时的警察局局长用眼神搜寻灵魂的那种，明明穿着密实的警服，仍然觉得自己一丝不挂的尴尬感。

    “咳。”李铁从往事中回神，接着说，“高院长亲自出马的案子，在刚刚这么多人面前，高高举起，有轻轻放下，想必是只能轻轻放下吧？”

    “继续说。”高院长轻轻一笑，拿起茶壶，在两人面前各倒了杯茶，神色有些玩味，但是依旧琢磨不透。

    温暖的茶香，让这个一度冰冷彻骨的房间内，多了一丝相谈的氛围。

    “高院长知道神鬼之事，却四处封堵，此案与‘落女怨’相关，院长亲自出马并非想当场查清，不过是给人一个到此打住的印象，此案诸多疑点尚未明确，草草结案，不过是一种公关新闻手段罢了。”李铁大大方方端起茶杯，毕竟整晚闹腾，滴水未进也有些口渴，王守财舔着嘴唇，看着李铁喝下后，等了片刻，也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公关新闻？”高院长总算抬眼看李铁了，“这词倒是新鲜。”

    李铁拿起岸上的毛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公关新闻”四个字，“就是有目的地放出消息，引导民意。”

    “有意思，你继续。”高院长又给两人满上了茶水，王守财没等李铁端起茶杯，就仰头灌了下去。

    “如果真的是生儿子的秘方，为什么不是求子若渴的甄夫人服用，而是年仅十八的女儿？那个道士又是如何在这么一个时间点，找上了甄家？为什么女儿死了，却要用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惜招惹鬼神，也要举办荒唐的冥婚？为什么高院长要草草结案给一个说法堵住悠悠众口？”李铁一年抛出几个疑问，高院长倒茶的手停了下来，房间内的氛围再度降到了冰点。

    王守财端着空茶杯的手也凝固在了半空之中，尴尬地看着李铁和高院长的对视。

    “有意思，很有意思。小娃脑子很清楚，我说了，给我一个让你们活下去的理由。”高院长抬手招呼了一下，示意王守财把杯子放下，给他续上了茶水，王守财双手颤抖，恭恭敬敬地把茶杯放下，却一个不小心，啪地把茶杯摔碎了。

    “可惜了。”高院长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叹了口气，“料是好料，一个不小心就会碎。”

    王守财脸色煞白，跪在地上磕头，“高院长，这个杯子多少钱，我赔给你！”

    “杯子碎了再拿一个就是，何必如此紧张。”高院长从案后再拿出一个差不多的茶杯，“反正都差不多。”

    “高大人，茶杯可以再买，但小的命只有一条啊！我保证今天晚上的所见所闻不会从我嘴里出去半个字！”

    王守财看上去二十七八了，按照电视里十二岁就能当兵的朝代，相信他做巡城军也十多年了，只是一个小队长的原因，怕是听话不懂听音，如果要保密，杀了最保险，然后交给张三的焚恶司一烧，世界上从此查无此人。

    能让你带着秘密活着，只有一个情况，就是彼此是利益共同体，而且你要有相对的利用价值，现在，解开这个死局的唯一方式，就是证明自己能上高院长这条船。

    “院长，您有要查的东西，我也有，而且我们要查的，估计是一样的。”李铁直视着高院长的眼睛。

    “哦？查什么？”高院长放下手头的东西，静静等着李铁的答案。

    王守财也在等着李铁那逆转局势的一句。

    “神。”李铁的嘴里，清晰明确地吐出了一个字。

    在疯人院的时候，那个胖“张三”听见李铁所说的“助他成仙”四个字，毫不惊讶说明现实世界也有这些东西，自己身上诡异的事情又多，神神鬼鬼还是自己精神除了问题尚未有定数，既然有什么东西谋划了这一切，何不顺水推舟。

    想知道船驶向何方，最好的方式就是上船。

    这个局，李铁入了。

    王守财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李铁，李铁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目光，一脸淡然。

    “哈哈哈！！！小年轻有意思！来人！”高院长爽朗地笑着，大声呼唤，不消片刻，几个人拿着几套金丝银线的黑色绣炮，进来就摆到了二人面前。

    “推罪院三大司，第一司缉恶司，负责清查案件，缉拿罪人，以嘲风为图腾，清灾祸保民生，第二司审恶司，负责审犯人，梳罪状，判刑罚，以狴犴为尊，第三司焚恶司，掌刑罚，焚诸罪，以饕餮吞万恶，阁下叫李铁是否？”高院长一一指着官差送来的衣袍，给李铁介绍着推罪院的大致构成。

    “在下李铁。”李铁点头。

    “好，三大司你们想进哪一个？”高院长顺便看了一眼王守财。

    王守财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三大司，每一个都要在在前线跟恶人互相博弈厮杀，王守财当年从习武院出来，就找了个巡城军的工作，就想安安稳稳过个小日子，没想到如今被卷了来。

    “幸好你们还有些用，不然我这茶水就浪费了。”高院长把王守财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焚恶司，高院长，死后焚尸，其背后的缘由，想必与你我要查之事有关吧？”李铁拿起了那件绣着饕餮纹的黑袍。

    “自己查去吧，多说无益。”高院长拿出两块令牌，甩到两人面前，“这是身份牌，往后的案场通行，档案调取可以凭此令牌畅通无阻，但是一些核心卷宗还是得相应的职位，加油吧，新同僚李铁。”

    “是！”李铁条件反射地行了一个军礼，高院长看李铁举起手，吓了一跳。

    王守财连忙把李铁的手按下来，“高院长见谅、见谅，李铁的心智有些问题，时不时会做出些不明所以的举动，没有恶意，没有恶意。”

    “无妨，你们明日就来上任吧。”高院长拿出一摞卷宗，“我就不送了。”

    王守财如释重负，扯起李铁就往外走，绝处逢生！虽然明天之后就要进这个所有考公人员避而远之的三大司，但好歹人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等等！”正当王守财喜不自禁，为自己大难不死庆幸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高院长低沉的嗓音，王守财僵在原地。

    “你们今晚就到焚恶司报道吧，给你吗，你的几个同僚准备好了。”高院长抬手，往西边指了指，“往那边走，有两个人等你们。”

    “是！高院长，我们马上过去！”王守财今天晚上经历了大起大落，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

    “两位这边请....“两个身穿焚恶司衣袍的青年，抱着草席应了上来。

    “高院长这么周到？寝具都准备好了。”王守财惊魂初定，看着两位面容还算亲切的未来同僚，第一次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哦，这是高院长早早叫我们准备好的，他说今晚一定会用上。”一个瘦高的青年头也不回地回应王守财的疑问。

    “他怎么知道你一定会去焚恶司？”王守财转头问李铁。

    “这还不简单，焚恶司干什么的？”李铁翻了个白眼。

    “第三司焚恶司，掌刑罚，焚诸罪，以饕餮吞万恶，烧死人的呗。”王守财并未理解李铁说的话所暗指的事情。

    “烧死人之前呢？”李铁指着那两人手中拿着的席子，“今晚无论如何那都会用上的。”

    “烧之前拿草席一卷.....”王守财回过神来，后怕腿一软，几乎要坐在地上，“还真是无论如何今晚都用得上！”

    李铁嘲笑道，“看着人高马大，胆子挺小。”边说边把王守财扶起来。

    这时，李铁感觉到一阵眩晕，面前的景色开始扭曲，所有光芒支离破碎，视野慢慢变成纯白。

    “你还说我....你不也....”王守财的声音越来越远。

    “李铁，你醒了？”李铁睁开眼，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精神病院的病房中，手脚依旧被紧紧束缚着，空调的冷风吹在脸上，恍惚的精神被一刺激，有了些许的清明。而高厅长就在李铁的病床前，静静地看着李铁。

    “高厅长，贵客啊，怎么不叫护士通报一声，有失远迎。”李铁虽然去年有所猜测，但是依旧对现实世界的高厅长有所顾虑，这些深不可测的老狐狸，盘算什么李铁总是摸不透。

    “李警探，我相信你没疯。”高厅长的脸色在昏暗的病房中难以看清。

    “这群护士怎么也不开灯。”李铁抱怨道。

    “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高厅长抛出一个诱人的饵，李铁知道这是饵，但还是那句话，只要李铁对高厅长有价值，就能拿到想要的筹码。

    “想啊，高厅长想要什么。”李铁并没有拒绝，这个精神病院他实在是呆够了！怎样都好，他要出去！出去才能查清楚自己家的血案！

    “你想出去，有两个问题，一，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或者有人将你从这里保出去，二，摆脱杀人嫌疑。”高厅长在李铁面前举了两个手指头，这两件事，一件关系到李铁的自由，另一件关系到李铁的生死，但是高厅长唯独没有索要给他自己的好处。

    “这两件事当然得办，那么高厅长，你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李铁不喜欢兜圈子。

    “帮我查个案子，查清楚了，我就保你出去。对你这个混迹刑事案场快二十年的狐狸，举手之劳吧？”高厅长往李铁面前扔了一摞卷宗，并且打开了李铁手脚的束缚。

    “你还真不怕我趁机跑了？”李铁揉了揉酥麻的手脚。

    “跑了再抓回来你就没有任何机会再见外面的天日了。”高厅长的狠辣与臆想世界里如出一辙，“几天前，津港市发生了碎尸案，楠开大学的湖内，有人钓鱼钓上来个袋子，打开发现是一个断手。之后几日，陆续有人在大学、闹市区等地方发现尸块，经过检验是同一个人。”

    “这不是寻常的碎尸案吧，发现尸块的地方都是人流量很多的地方，凶手是想把事情闹大，死者是谁？”李铁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案件的异常，想着是否是连环杀手，与之前警局的案卷比对，看有没有类似手法的案件发生。

    连环凶手，作案间隔从几年到几天不等，但都带有“艺术家的偏执”一样的规律，所犯下的案子都有共同特点。

    “死者通过DNA查清楚了，是我的一个学生，秦越。”高厅长甩出一张照片，“他家里的妻女父母，被同样的手法分尸抛尸。”

    照片上的男人眼中有着光亮，笑容璀璨，看上去约莫二十岁的模样，李铁心头涌上了浓郁的悲伤与寒意，这些默默保护着众人的英雄，不知道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销声匿迹，自己的亲人不知为何被泄露出去，惨遭毒手。追寻正义的代价，真的沉重。

    “我要查！”高厅长咬牙切齿。

    “让我这个精神病帮忙，想必这件事并非是公差吧？”李铁看出了高厅长眼里烧着了的愤怒。

    “这是我的学生。就算不是我也要查到底。”高厅长攥着拳头，用力地砸在李铁的病床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那张三呢？”李铁想起那个追查自己家中血案殉职的警察。

    “他的事你现在别管，这个案子你帮还是不帮？！”高厅长看李铁的神色，就要收起面前的卷宗。

    “只要你能保证你所说的，我就帮。”

    “一言为定。”高厅长打开了一个纸袋子，里面是各种残肢断臂的照片。

    看着这些熟悉的案发现场照片，李铁已经毫不在意那哪一个世界是真实的了。

    这两边，李铁都要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