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是要回去？”韩舟石语气中有些惋惜，“还想请李老师吃个饭，接风洗尘呢。”

    “现在不着急回去，那边也是人才济济，不缺这点人手的，先调查清楚秦越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李铁看着手上的卷宗，还有现场的痕迹，按道理来讲，就算这里与附近的村庄有些距离，但是在这里长长七年不可能与外界直接断开。

    人的死亡，是诸多因数加减乘除之后的结果，死亡则会留下生平的痕迹，而在这个南境小村庄的所有人眼里，秦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蛛丝马迹之间，总有一个思考种种诡异事端的切口。

    “村里人一般都会在哪儿聚会？”李铁走出了小屋，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小屋隐没在一片芭蕉林之间，往外走几十米，就是已经被收割完，只剩下稻梗的稻田，蛙叫虫鸣，还有不时的鸡鸣狗吠，倒是显得这里十分幽静，“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倒算得上是个桃花源。”李铁蹲下看了看泥土，有些车辙痕。

    罗局长递过来一根芭蕉，“这平静的小村庄从来也没出过什么大事，这屋子村民们一般不会靠近，秦越也从来不会轻易到村里，十天半个月才到村里镇上买点调料，若不是接到你们的电话，这里怕是塌了都没人知道。”

    此时几个村民，扛着裹上红布的木头，从不远过来。

    “这是干什么的？”李铁指着那些木头问罗局长，韩舟石想在偶像面前表现，也是很想帮忙的模样，抢先搭腔：“这是请食节搭的戏台子，我们这里秋收之后的节日，早就办完了，就是今年粮食丰收，男人们都忙着打粮敛谷子，就搁置了几天。”

    “请食节？”李铁自从接触到那个“落女怨”之后，对这些民间崇拜有些心里发毛。

    “祭谷魂，迎山神。五谷封，留余年。这个习俗也不知道是几百年还是上千年了，这个村子一直传承着这个节日。”罗警长坐在李铁身旁的田埂上，望着那几个大汉抬走木头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案子，不会也有什么东西在背后推动吧。

    一尊神像，被十几个男人用轿子抬过来，丰腴的女神，坐着一只牛，手上拿着玉米、水稻等等丰满的穗株，身体也许是被香烛熏了很久，也可能是要象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皮肤有些发黑，甚至可以说是油亮。

    神像的神态高高在上，双眼直视前方，李铁有一种被无视的错觉。西下的阳光，把神像的影子拉得很长，整个将李铁罩住，随着神像走近，李铁只能看见一团漆黑的阴影，李铁甚至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谷魂谷魂你回来/你从河的那边来/你从山的那边来/下雨天给你搭好桥/烈日下给你盖新居/我们用绳子牵你回来/我们用歌声请你回来/不要留在树林中/不要留在坡那头……”扛着神像的男人们，哼着极具南境色彩的歌谣，恭恭敬敬地把神像扛远。

    随着神像消失在远方的拐角，李铁才又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

    “你们这个请食节，都会怎么庆祝有什么忌讳？”李铁好奇地问，自从被莫名其妙的女人跟随，李铁就觉得，对于一些民间的习俗邪说，有必要敬而远之，可不信，不可不敬，说不定不小心犯了什么忌讳，被邪门的东西盯上。

    “一般是请魔巴做法事，跳舞悦衣吉神，敲响木鼓请愿，燃放爆竹烟花，然后献上鸡翅，鸡腿，以及鸡头，若是当日杀猪，还需要向衣吉神献上腿子肉。”韩舟石坐到了李铁的另一边，跟他解释这里的民俗。

    “那有没有什么绝对不能做的事情？”李铁的脑海中，那个诡异的女人身影依旧在闪动。

    “没有，衣吉神是大地之母，五谷之尊，心胸宽阔，如果是饿急了甚至可以吃供桌上的供品，衣吉神不会怪罪。”韩舟石挠了挠头说，“小时候小罗，就是那个开车的罗警员，就是四五岁的时候流浪到这里，偷吃衣吉神的供品，衣吉神托梦给了罗局长，罗局长收养的他。”

    “那小罗运气够好的。”李铁应付了一句，但是他心里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如果这个现实世界，也有所谓的神明信仰影响着人的行为，那么小罗被衣吉神影响的可能性就很大....但是现在看来，小罗跟秦越的分尸案并扯不上什么联系，有机会的话，去探探小罗的底？

    “别信那套什么托梦的话，我们人民警察必须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罗局长拍了拍壳子上的泥土，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这边现场勘察完了，我还得回去看孙女。你们先忙，我走回去。”

    “局长，我送你回去呀！”罗警员钻进警车。

    “你要是不想老头子再被说高裙带关系，就好好工作，闲言碎语少些我也能多活两年的，留在现场，等他们勘察结束再回来。”罗局长甩下一句话，背影慢慢隐没在山路之间。

    小罗撇了撇嘴，坐在警车里玩起了手机。

    “罗局长真的被托梦了？”李铁小声问韩舟石。

    “罗奶奶说的，半夜听见罗局长说什么衣吉神托梦，然后梦游一样出门了，之后就带回来个毛小子。不过罗奶奶几年前去世了”韩舟石凑近耳语。

    “死无对证呗....”李铁忽然想起来，自己是来查秦越一案的，没有什么时间浪费在这些乡间八卦上，“我们赶紧回去吧，韩警官你回存之后，发个通知，让村民们明天在村里的祠堂集合，我有事情要问。”

    “好嘞~”偶像委托的事，韩舟石想读没想满口答应了。

    “再看看现场，半个小时后回去。”李铁在那个小饭馆里细细地搜着，现场跟那个黑旅馆一样，虽然比较杂乱，但是不该出现的东西，是一样不多，像是留了线索，但是这些线索又没有多大的深追意义。

    这件案子，仿佛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凶手好像自己也在跟自己打架，前后行为逻辑都自相矛盾。

    一无所获的失落感，冷水一样从李铁的心头灌下。

    天色渐暗众人一起上了车，高思思通过后视镜，静静地观察着李铁，这父女两作壁上观的模样，一看就是亲的。

    次日，村里的祠堂呜呜渣渣，一群农村老太嗑着瓜子扯着闲篇，老头们则是搬来了棋盘在纵横搏杀，宛如大型的老年大学文化建设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