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姆的乐园

8迈向地狱

    “你们没事吧?”第五仁见地面上的四人醒来,便说道:“这边着火了,赶紧走。”他走上前将迈尔斯扶起来,又来到舒乐身边。

    舒乐捂着头从地板上直起身子,她的脑袋混乱无比,记忆浮现又消失,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见第五仁伸手想要搀扶自己,便把手递了出去:“谢谢。”

    就在舒乐把手伸出后,一阵激烈的金石交击之声在她胳臂上响起——她的镯子在来回撞击着自己,眨眼间就形成一道光刃斩向第五仁。

    “你疯了吗!”第五仁身子后仰,险之又险的躲过这一击。

    舒乐也为自己的手镯突然失控而感到意外,可不等她道歉的话语说出口,又是几道光刃从她手臂上发出。

    第五仁只好再次躲避,但他身后的迈尔斯却在同一时间拔出了剑。

    迈尔斯并不明白为什么舒乐要攻击第五仁,但他相信舒乐,他认出了这连续的光刃是只有舒乐决定杀死某个人时才会使用的招数,因此毫不犹豫的拔剑,前后夹击第五仁。

    冷冽的白光汇聚在其剑尖,残月剑沿着第五仁的脊背直接将其斩成两半。

    第五仁的被砍成两半的身体并没有落地,反而在空中化作阵阵烟雾消散。与此同时,四人的大脑顿感一阵清明,在神血中的经历,莫名出现的第五仁这些事重新浮现在他们的脑海中。

    戴马斯停下脚步,在舒乐两人攻击第五仁时,他正护着范思向远处退去。好在第五仁死得快,不然这会他俩已经跑远了。

    “哈哈……”戴马斯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还以为你俩失了智呢……这东西还真是古怪,一出来就着了道。”

    “这有东西。”范思正站在睿·普雷斯的尸体旁边,余光撇到尸体旁有一蜡封的木筒。他见场面上气氛尴尬,便出言转移话题。

    迈尔斯没有马上过去,而是先来到神血烧尽的残骸处,从焦黑的地上捡起一串手环——手环上只残留着一丝温热,不再像之前那样烫手。他见另外两人正把注意力放在那木筒上,便对跟在自己身后的舒乐说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别人。”

    “嗯。”舒乐点点头。

    “也不要告诉我妹妹。”迈尔斯又说道。

    舒乐抿着嘴,又嗯了一声。

    简单交流后,两人来到范思身边。戴马斯正对着那木筒研究,见两人过来,便说道:“这上面有封印法阵。”

    “我来试试。”舒乐接过木筒,尝试破解法阵,其余三人则在附近仔细寻找,看有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

    “只有这面旗帜还有点魔力残存,别的都是些普通物件。”戴马斯从普雷斯的尸体背后将一面旗帜取出,那是一面蓝色的旗帜,其上绘着普雷斯的家徽。

    “让我看看。”迈尔斯自然的从戴马斯手中拿过旗帜研究起来。

    “打开了。”舒乐喊道,她把木筒的盖子拧开,从中倒出一卷信纸:“是封信。”

    信纸展平,三人把头凑在一起看了起来。戴马斯见范思没有凑过来,想起他并不识字,便将其上内容念了出来。

    “亲爱的莉迪亚,我很抱歉,这可能是我和你的最后一次交流了。请不要怨恨皇帝陛下,他只是被自己的执念折磨得发了疯,那是他成为皇帝的代价,那是我们隆尔人应尽的职责。陛下并没有对不起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陛下。

    出征前,陛下把刺雾器交给了我,让我在紧急情况下可以依靠迷雾森林的雾区撤军,这一招后手也确实用上了。依靠刺雾器,迷雾遮蔽不了我的视线,撤退进行的很顺利。但一个意外,让我在雾区发现了塞恩帝国遗留下来的研究院——传说中的西森研究院。

    也许你已经忘了,但我从未忘记自己十二岁时许下的诺言:我一定会解除缠绕在你们家族身上的诅咒——呵,真是年少轻狂,那时我对于神明的诅咒完全没有概念,根本没将其放在眼里。只有成为圣域后,我才明白那是多么恶毒,又是多么强大的诅咒。但是莉迪亚,我们的孩子不能没有母亲……我也,绝对不能失去你。

    而在西森研究院中,就有着让人不死的秘密。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这可能是唯一能拯救你的东西了。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迷失森林的雾区,来到了我的葬身之所。

    但我失败了,我很抱歉,莉迪亚。我在西森研究所找到了一处被封印的空间裂口,封印术式很强大,但过于古老,很轻松就能绕过。而空间裂口的另一侧则是地狱,我在地狱里找到了不死的方法,但那是比你身上的诅咒更邪恶恐怖的东西。我很抱歉,到最后,我也没办法解除你身上的诅咒。

    如今,我正躺在西森研究院的走廊上,和我的军队一起,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刺雾器被我遗失在了地狱,但就算刺雾器还在,我也走不出这片森林了。有什么东西在侵蚀着我和我的军队,我能感觉到,但我看不见。

    我的旗帜上有紧急传送法术,理论上可以传送一人回到帝都,可我现在的状态经不起波折,怕是一使用那面旗帜就会化作飞灰。我的一名亲兵还有着基本的活动能力,他会带着这封信回去,把信交到你的手中。

    说来有趣,莉迪亚,你知道的,我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可前阵子竟然忘记了那位亲兵的名字。真是想不到,竟然能在死前体会到遗忘是种什么感觉。不过也就那一次,他的名字我肯定不会忘了。他的名字也很有趣,叫郝朵仁。呵,好多人……

    那家伙真是乐观,就算到了这般田地,还说只要跟着他走,就肯定能出去,还能找到解除你诅咒的方法。要不是我现在动不了,肯定要跟着他过去看看,看看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但现在不行拉,只能托他帮我把信带给你。

    不过他好慢啊,怎么还不过来。

    莉迪亚,我今早做了个梦,梦里我抱着你,坐在葡萄藤下,一起随意的聊着过去,现在和未来。梦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我明明在你背后,却能看到你的脸庞。你琥珀色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可惜醒来之后,我只能舔舐梦境的残渣。

    莉迪亚,我们的第三个孩子就要出生了吧?按照约定,应该是你来起名。但这次就容我任性一次,好吗?如果他是个男孩,我们就叫他威姿德,如果是个女孩,我们就叫她索菲亚。

    莉迪亚……”

    戴马斯嘴里还在念着信的内容,眼睛却已经飘到了迈尔斯手里的旗帜上——如果信中内容属实,这面旗帜可以带着一个人离开这片雾区!

    迈尔斯也看到了那段内容,几乎没有过多犹豫,他双手一伸,便将旗帜展开,接着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便……

    将旗帜撕成了两半!

    戴马斯眼皮一跳,强忍住骂街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读信。

    那旗帜只能带一个人离开,但很明显,迈尔斯与舒乐两人关系匪浅,谁也不会放弃对方苟活。自己这边倒是挺愿意使用旗帜离开,嗯……还可以美其名曰说是回去搬救兵,让三人先坚持住。可迈尔斯自然不会相信外面的人会为了救援而进入雾区,与其使用旗帜送一个人离开,不如不用旗帜,省得凭空少了一个战斗力。而既然不用,干脆直接毁掉旗帜,不然之后四人行动起来难免会闹出不愉快。

    虽然明白迈尔斯的心理,但戴马斯还是难免痛心——那可是一条生路啊。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这些东西一旦放到台面上,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搞不好这四人团体真要散伙。

    但迈尔斯偏不,他偏要说出来。

    他等戴马斯给范思念完了信,便把自己撕毁旗帜的心理活动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倒是和戴马斯想的大差不差——他不会用,也不想另外两人用。

    “让你们两个陪我们留在这里,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这么做。”迈尔斯说道。

    “放心吧,迈尔斯先生,我本就不想用那旗帜。”范思回道:“您救过我一次,我不会丢下您独自逃生的。”

    这话说得范思有些不适应,他一时还有些难以适应自己身份上的转变。几天前他还只是个小人物,就算心里想,可实力太弱,也帮不上忙。可转眼间,他已是让迈尔斯看重的助力了。

    范思清楚,这都要归功于盖姆塞到自己体内的那什么力量之种。想到这里,范思不由开始担心和自己分开的盖姆。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危,范思相信盖姆的实力,但不相信他的脑袋,他担心没自己跟着,盖姆这会儿是不是饿的在啃树皮——毕竟准备的行李干粮都被自己带走了。

    戴马斯相信范思说的是真话,不光是其语气中的真诚,更多的还是源于范思曾经的行动——那会舒乐请求范思去救援迈尔斯时,范思可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但正因为戴马斯相信范思说的是真话,反而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怎么着,你们都是英雄好汉,就我一个是贪生怕死的市侩小人?

    戴马斯心里叹了口气,暗叹一句年轻真好,如果他也是十七八岁的岁数,想来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迈尔斯听了盖姆的话,郑重说道:“那次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而且在对付幻肢时,你已经冒着生命危险救过我一次了。再加上这次我胁迫你留在这里,千说万说都是我的不对,等出去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眼见这两人开始互相推辞,商业互吹,戴马斯干咳一声打断了他们:“那旗帜上就算真有传送法阵,这么多年过去没有维护,怕也是坏的差不多了,真要用了怕是也落不得好。迈尔斯,你做的对,就应该直接毁了那旗帜。”

    这话说得不错。放了这么多年,的确不能一上手就用,但这队伍里的两个法师又不是吃干饭的。若是众人一心,就该将旗帜交给法师好好检查一番,哪有一上来就撕毁的?

    “您能理解就好。”迈尔斯笑着回道。

    几人又就把信重头过了一遍,这封信的确透露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比如隆尔帝国的前代皇帝似乎被什么执念折磨着,又比如神明的诅咒。不过这种事离在场众人过于遥远,只能引发几声感叹。

    众人的关注点在那能勘破迷雾的地狱,以及蕴含着不死秘密的地狱上——刺雾器就遗落在地狱里。

    “咱们现在就去找这个‘地狱’。”迈尔斯指着信纸上的“地狱”二字说道:“去地狱,找到刺雾器,然后离开这片森林。”

    “能行吗?”戴马斯有些没信心:“普雷斯这样的圣域可都折在那里了啊。”

    “普雷斯只是在地狱里遗失了刺雾器。”迈尔斯说道:“他最后是在这座研究院里死去的,大概率是因为这研究院里其他的什么东西。比起这怪异的研究院,我觉得那地狱反而更安全一些。而且最重要的,我们也没其他的好选择。”

    戴马斯听了后只能叹气:“你说得对。”

    “普雷斯提到的那个亲兵,郝朵仁,应该是我们遇到的那个第五仁一样的怪物。”舒乐说道:“那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死绝了,咱们也得小心些。”

    迈尔斯点点头,说:“那怪物出现时咱们会莫名其妙将它当做自己人,但却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今后一旦见到不记得名字的人,立马攻击。”

    “我再做个灵魂防护吧,虽然不知道有多少用,但有总比没有好。”舒乐说道。

    戴马斯对灵魂法术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这种事只能让舒乐来,他则去测算封印法术的方位了。

    一个强大的封印必然影响周围的魔力波动,可以通过微观测法术检定其方位——只要不是离得太远的话,离得远了,那细微的波动就会被自然波动的魔力噪音所遮盖。

    几人运气不错,那封印离得不远。众人小心前行,不久就来到了封印所在的房间前。

    封印位于一所房间内,房门大开,如同其他房间一般遍布骷髅尸体。四人进入房间后,不由被面前巨大的封印所震慑。

    “提醒我一下,空间裂隙应该是什么颜色来着?”戴马斯呆愣的说道。

    “近距离蔚蓝色,中距离蓝紫色,远距离深黑色。”舒乐的语气同样呆滞,如同背课文一般回应着戴马斯的话。

    “所以,这个玩意……”戴马斯指着遍布一整面硕大墙壁的白色光芒说道:“不是空间裂隙,是封印?”

    “应该没错……”舒乐的语气显得颇为不自信。

    迈尔斯和范思最先回过神来,毕竟他们两个啥都不懂。见两位法师都一脸呆滞的表情,不由奇怪:“这个封印很奇怪吗?”

    “奇怪?不不不,它就是……单纯的……强大。”戴马斯挖空心思总结,却发现自己一时想不出任何形容:“难怪连圣域都说这个封印极其强大。”

    “这个封印,不是浮现在空间裂隙表面的,而是融入并改变了空间裂隙的性质。”舒乐解释道:“这得要多少魔力才能做到这种事啊!”

    “隆尔帝国所有法师一年消耗的魔力,都比不上这封印的百分之一!”戴马斯不由感叹:“咱们会不会找错了。”

    “空间裂隙,强大的封印,都很符合。”舒乐凑上前看了看:“而且术式的确很古老,能绕过去——都不用我们动手,普雷斯留下的法术还在发挥着作用,我们直接进去就行。”

    “真想知道是谁布下的封印。”戴马斯叹气,这种人在历史上绝对不会默默无闻,极有可能是古往今来最强大的法师。

    迈尔斯等两个法师平静下来后,说道:“不管如何封印如何强大,咱们总是要进去的。戴马斯,范思,是我胁迫你们留在这里的,请相信我,我会用生命保护你们安全。”

    说罢不等两人回答,扭头看向那片白色光芒。

    房间内似乎回荡起激昂的音乐来,好似预示了他们接下来坎坷的命运与无尽的危险。但高昂的乐声永不停歇,他们一定能打破重重险阻,活着走出地狱!

    等等,不是好像!真的有音乐声在回荡!

    四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人正站在门口,穿礼服,戴高顶礼帽,正把手中一根银头红木手杖当做琴弓,去拉那不存在的空气小提琴——音乐就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你们快进空间裂隙!”迈尔斯拔剑将众人护在身后,正要攻击,却被范思欢快的声音打断——

    “盖姆大人!您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