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一片静谧。

    身下，豹妈传递出源源不断的热量，苏白却并未入睡。

    来到筑基期以后，它每日用于睡眠的时间已经大大减少。

    往日的这个时候，苏白往往会找个地方盘起身子，默默精进法力。

    但现在，它需要考虑，是否要在幽谷中赦封一尊山神。

    苏白能赦封的神灵是有限的，或者说，它能承载的神灵印记是有限的。

    冥冥之中，两尊土地与一尊狼魂都与苏白有所联系。

    这种联系，可以看作是一种加护。

    就像当初面对病虎时，它们可以通过苏白接收怨力，并将之消解。

    但，也可以将其看作一种负担。

    对苏白道行的负担。

    还在练气期时，它仅能赦封三尊土地位格的存在，分别是小妖精、树精与冰狼。

    来到筑基期后，苏白能赦封的土地数量达到五尊，也能赦封出一尊较小的山神水神出来。

    随着道行愈发精深，苏白能够承载的神灵印记还会不断增长。

    若要再次赦封，安息香树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以安息香树的品级，赦封为土地无疑会限制它的潜力，再怎么说也得赦封为山神才对。

    这会儿，苏白都想到解决幕后黑手之后的事去了……

    它倒不像先前那样，迫切的想要将幕后黑手斩草除根。

    毕竟本质上来说，鬣狗王为苏白所杀，病虎很可能成为实打实的威胁。

    恰好，苏白又不喜欢过于被动，这才选择主动出击。

    事实证明，它的选择没错。

    继续放任病虎下去，等到它完成对安息香树的腐化，届时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而现在，不过是外人的不幸遭遇，与苏白并没有太多联系。

    安娜也说过，对于病虎这种招纳到的外地强者，幻灵派采取的不过是放养政策。

    换句话说，即便出现了新的纳垢信徒，估计连病虎是谁都不知道，更逞论为它报仇了。

    但这次，却是安娜决定要主动出击了。

    诚然，安娜是在垂涎苏白的身子。

    但客观上，她几乎是在无条件的帮助苏白，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这种时候，苏白自然不会置身事外。

    更何况……能稳定提供药材的安息香树，不容有失。

    念及此处，苏白就要施展壶天取出蛇灵丹来。

    但……没有动静。

    法力流转间，壶天并未像往常一样为之洞开。

    苏白心下诧异，唤出面板，湛蓝的光幕浮现在眼前。

    怎么回事？

    还未等苏白仔细思考，一声呼唤从洞口传来。

    “你好，自然之灵。”

    陌生的声音。

    苏白心中警铃大作，下个瞬间，狂风呼啸着向洞口席卷而去。

    不……并没有风来。

    洞口处，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其斗篷遮面，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下。

    不知此人是男是女，亦不知是人是鬼。

    或许都不是，在苏白的感知之中，那里空无一物。

    这名黑袍人，像是仅在它的视线中存在。

    “将我的法术屏蔽了啊……”苏白落在地上，仔细端倪着来者，“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么说，”黑袍人的声音沉闷，像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回响，而非通过空气传播，听不真切，“你已经排除了别的可能性吗？”

    苏白虚着眼道：“你有更好的解释？或者说，你不是人？”

    黑袍人接道：“或者说，我就是你。”

    随着话音落下，黑袍人的身形竟是在逐渐变得虚幻，直至化作一条白蛇。

    不足三尺，身材纤细。晶莹如玉，蛇瞳淡红。

    “最初的你。”

    苏白笑了。

    “如果你是我，那我又是谁？”

    “或许，你就是自然之灵，”洞口的小白蛇吐出信子，发出“嘶嘶”声音，“而我，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小蛇。”

    苏白道：“既然如此，那作为最初的我，你又为何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是一条普通的小蛇，在出生时，我误食了一株有毒草药。”小白蛇接道：“因为毒素摄入过量，我见到诸多漂浮的幻象。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这些幻象深信不疑。”

    “那我现在身处于这座山洞之中，与捕食者共处一室，你对此又要作何解释？”

    苏白笑道：“身处梦中之人，察觉到身处梦境便会醒来。假如我的所见所闻都是幻象，那你的出现，难道象征着我的‘理性意识’正在回归？”

    “不，我的出现，反而象征着‘我’的意识已经崩坏到极限了。”小白蛇回道：“我是深埋于幻象之下的残酷现实，当幻象崩塌，过于强烈的感官将会攫夺‘我’的心智。”

    “我不久便会消失，并永远融入自然之中。”

    苏白的神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苏白与小白蛇的声音并不算小，但在此前，谁也没有察觉到它们的交谈。

    安娜、山神、豹妈……它们对此恍若未闻。

    现在，随着小白蛇的话音落下，就连豹妈与小豹崽子的存在，都一同从苏白的感知中消失了。

    像是仅在苏白的视线中存在。

    甚至就连山神与几名土地的印记，苏白亦无法感知。

    “我的身份是虚假的，但至少带来过记忆。”沉默片刻，小白蛇继续道。

    “我的记忆是虚假的，但至少带来过充实。”

    “我的充实是虚假的，但至少带来过美好，不是吗？”

    苏白冷笑道：“既然要证明你是我崩坏的理性，那你干脆现在就抹了脖子，与幻象同归于尽，岂不是更好一些？”

    不料，小白蛇却是点了点头。

    “嗯……言之有理。”

    下一刻，它的身子纠缠在一起，瞳孔中迅速变得一片赤红。

    就像是……有谁掐住了它的七寸，并把这条小白蛇打了个结一样。

    苏白一惊，盘起的身躯顺势弹起，就要向它扑来。

    但在下一刻，小白蛇化作一团团云雾升起，消散在天地之间。

    “我的消逝，意味着幻象将要更为猛烈的出现，就像回光返照的病人一样。”

    这声音不再沉闷，反而充满着空灵，回荡在山洞中。

    “自然之灵，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