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尸茔虎

第十七章:月下杀人贴

    小镇的一家客栈中换下中山装,现穿一身长袍马褂的陈瑞文背手注视着那年轻道人,对刚进门的黑巾老道丝毫不理睬。

    黑巾老道捂着脸解释道:“陈爷,我这也是瞧那小道可疑,怕出什么变故,想上前试探真假。怎晓得他拳脚不差是个武夫,我不敢显露跟脚,只好忍气吞声。”

    以他练气二境的修为,要杀这小道士易如反掌,只是今日是来围剿宋伥鬼,他须隐蔽炁场。

    若是坏了张县长的好事,一定会被降罪,日后想在附近山上开山建观的事也是不可能了。

    一旁的一位高大武夫嗤声冷笑,讥讽之情丝毫不掩,但也不会多舌。

    这次事关重大,不说,宋伥鬼什么手段他们以前也见识过。这次让他逃了,恐怕...这后面的事他想也不敢去想,所以...今日必杀宋伥鬼!

    高大武夫旁一肤色更黝黑的精壮汉子见师弟如此心中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抱拳道:“陈爷和县长为北树百姓除去此害,我等也深增功德,死当无憾!”

    陈瑞文不动声色,让黝黑汉子有些尴尬。

    这些话以前,以后他听得太多了,人在江湖名望很重要。这需要花费心血去经营,但前提是得有真本事,宋伥鬼和宋玉台都拿不下,何谈大业。

    陈瑞文平静的五官下,实则已怒不可遏。那吴仪小贱人对师门三人出去拦路一事闭口不言,对外宣称是被土匪所杀,可却对他这个师叔也用同样的说辞糊弄,让他如何能信。

    若不是县长看上了她,他一定叫她尝尝什么叫手段。

    不过无妨,来日方长,待县长将她调教成禁脔,就是她口中那位青睐于她的二位仙师也冇得办法。

    那小婊子竟说二位仙师皆青睐于她,也是好笑,这瞎话也有人信?

    正道仙师和黄眉大王的区别就在于二位所属宗门皆在政府档案中,无论哪朝哪代官府最忌讳官员被山上仙师所杀,这也是张县长有恃无恐的原因。

    况且山上人岁月光阴悠长,修行所需资源更是需步步为营,哪会去做江湖武夫才会干的怒发冲冠为红颜的蠢事。

    除非是刚刚踏入修行的小雏?

    可能吗?他所见过的仙师修为在宋伥鬼之上,最年轻的也是五十来岁。

    最好来,到时候一并收拾了。

    不过很快陈瑞文便打消这个念想,因为他想到更可怕的一件事,若是其中一位意气用事,师门师父也是个鸟人,不管不顾,该怎么办?

    事后张县长恐怕性命堪忧。

    回去后还是让张县长查清二人师门背景,知己知彼永远是最好的,说不定还能拉上些关系。

    一个女人?不说他与张县长宋团长这样的人毫不在乎,那些视世俗人为蝼蚁的山上仙师会在乎?

    在陈瑞文的印象中,山上之人就是如此,亲戚族人在大道面前也是垫脚石,拦路虎,挥袖拍散也不为过。

    陈瑞文思绪拉回来,看了眼青衫小道,沉声道:“让两个兵看着他,有事,第一时间鸣枪示警。”

    一旁一直不敢说话,毕恭毕敬的黑皮保安团小队长点头哈腰,竖起大拇指道:“是是是,陈爷算无遗策,高,真高。”

    陈瑞文抬手示意他们先退下,如今时日尚早,宋伥鬼擅驱使邪祟鬼物,所以在子时天地阴阳大气转换前对上他最合时宜。

    天色见暗,乡村百姓千百年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这个无甚娱乐场所的小镇也一样,街上虽有商贩,但整个镇子已经休息了。

    宋玉台入夜了便点灯纳鞋底,做鞋比普通女红麻烦太多,可大哥出门在外,可得磨鞋底子,市上买的他也穿得不舒服,便一直都是她做。

    不过也不着急,每次慢慢做好了给大哥换就成。

    如今是想下个月能给大哥做出一双薄鞋来,现在那双棉的到了初夏肯定汗脚,热得难受。

    忽然,院外一阵急促敲门声传来,一个长久独居的小姑娘如何能不警惕起来,宋玉台试探喊道:“谁啊?”

    可门外敲门声却停下来,也没了动静,这让宋玉台更加警惕,扔下手中鞋子,迅速一手反握锥子,一手抓起簸箕中的剪刀,一双大眼睛在灯芯的火光下幽幽晃晃,警惕地盯着黑色院门。

    门外一道老声悠悠传来,“贫道乃了午道人,云游于此,在镇上堪舆望气已有两个时辰。观得此地阴气淤积不散,久恐藏污纳秽,不知施主近来家中可以安好?”

    宋玉台伸直脑袋朝外喊道:“没有,你赶紧走,我们这不欢迎外乡人。”

    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姐姐快逃!是当兵的!”

    大门突然被踹开,八位端枪大兵接连冲进小院,宋玉台吓得手中剪刀和锥子脱手,但手上却不似大眼睛一样滞慢,一把将房门合上。

    黑巾老道身后跟着反挎朴刀的精壮汉子,手中如掐院落鸡崽一样掐住一个瘦小黝黑的乞丐后颈。

    黑巾老道一番试探后知晓小院无他人,此时乐得眼角的褶子叠成一团。

    宋玉台紧张得呼吸困难,刹那间仿佛是大哥就在她身边告诉她,告诉她墙上那幅山水画,还有煤油灯。

    宋玉台自惊得一跳,胸脯跳动,转身去摘下墙上的一幅山水画,挂在那大哥之前在门后钉的洋钉上,虽然动作看上去急忙,但却不慌乱,吹灭了油灯后,将灯油泼在画背上。

    门外,黑巾老道盯着漆黑的房门,一扇阴沉乌木打造的门,当真是宋伥鬼的手笔。

    黑巾老道掏出一杆招魂黑幡,有一臂大小,隐隐可以从黑幡中看见破碎符文,以及旗杆上纂刻的“颠倒”二字。

    黑巾老道竟是滑稽原地蹦哒起来,像是跳大神一般,口中还念着类似咒语的外乡话。

    那幅山水画中枝繁叶茂的高树遍布环山,其中有一潭静水,水潭陡然迸发一团精纯阴气,气势汹汹如决堤的韬韬洪水,奔腾而出。

    黑巾老道又拿出一口白净瓷碗,在手中来回摇晃,很快碗中竟涨起一波墨水,摇摇晃晃却洒不出半点。

    黑巾老道将白碗碗口挡在身前,仿佛一道屏障,却又将阴气引如碗中,顷刻间化为滚滚阳气,那如洪水泛滥的阴气如同冲刷在一处千仞石壁上,冲击越大,会翻的阳气浪头便越大。

    一旁的黑皮狗只能瞧见那仙师道爷如同跳大神一般,纷纷朝精壮汉子投向目光,不知道如何是好。

    精壮汉子一言不发,只是将手中孩子掐晕,放倒在地。

    方才若不是这汉子手快上前一把擒住这小子,一机灵的小兵可就开枪了。

    那黑巾老道手中黑幡猎猎作响,却迟迟没有作法,而那白净瓷碗却承受不住这精纯阴气,碗口出现一丝裂缝。

    黑巾老道怒吼道:“开枪!”

    八个小兵早已严阵以待,枪口对准那间屋子,“哗啦”一阵接连朝堂屋开枪,步枪弹头三两射向堂屋的乌木大门。

    一个年轻人似喝醉了酒,在街头一步三晃,手里提着个酒坛,腰间也挂着俩酒坛?漆黑的街道边看不真切。

    只听见枪响,年轻人似笑非笑,挑了挑眉头,便疾步奔驰在街头。直至街尾遇见巷弄,便纵身飞掠上房脊。

    仿佛一只大手推开云雾见满月,月色下隐约能看见在屋脊飞跃的年轻人腰间挂着两只黑布袋,摇摆中凸显出人的鼻子和额头。

    大丈夫,当杀人,

    悍勇敢立凶恶名。

    好男儿,当佩剑。

    莫要贪好旖旎粉,

    男人何须自惜怜,

    断指尤系带血刀。

    小娘子,莫要说,

    男儿暴戾当疯魔。

    抬头纵望古今西,

    千古豪杰名,尽在杀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