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带着郭嘉一路直飞，在白云道院主城外，一处茂密丛林里缓缓降落，不息因为服下了舒元的妖丹，立刻在郭嘉紫府内沉睡过去。

    郭嘉整理了自己，有些凌乱的道袍，踱着步子慢悠悠往城里走去，现在正是清晨，城门即将打开，待到郭嘉走到城门口。

    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不少都是推着一辆独轮车，还有一些挑着扁担，里面装着一些瓜果蔬菜，一看就是要进城来贩卖。

    而在人群之中，一个道士模样的老者，看着有些显眼，虽然气息波动不强，但郭嘉能够感觉到，这人已有了秀才实力。

    相较于郭舒文那种，年纪不大就能考上，又涉猎太多而疏于道业，这种一看就是苦心孤诣，能够在道法里，一头扎进去钻研的不好惹角色。

    与老道士一样站在人群外，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是一个面庞黝黑的年轻男子，只可惜看起来十分苍老，身上还有一种难闻味道。

    他是一个挑粪工，进城后要挨家挨户，去收集各种，不能言说的秘密，然后再贩卖到城外，各位农户的田地里。

    原本他这样的工种，最适合住在城内，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可以走街串巷，尽早开展工作，可惜城里居住不易。

    他只能住在城外偏远地区，天不亮就推着独轮车过来，相比以前还得挑着扁担，现在已经轻松很多，同时还能收集，更多的金坷垃。

    这日子越过越有奔头。

    到了入城时间，从一处小门里，出来了两个城门守卫，收了每人一个铜板的进城费后，郭嘉和那些早就在城外，等候已久的众人一起进城。

    那道人也看到了郭嘉，不过一眼就认出，郭嘉身上所穿乃是特等品，心中想到必是豪族子弟，心中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进了城门，大家作鸟兽散，郭嘉想找一处铺子，祭祀一下五脏庙，在荒山野岭折腾了一夜，肚子早就咕咕直叫。

    只可惜城门边上，严禁各种商业活动，必须往里走上一段路，才能看到早市，城内居民过来选购，最新鲜的瓜果蔬菜。

    他注意看了地面，虽说城门外都是土路，可走到这里已然有了变化，地上铺了一层青砖，可供人员出行，下雨天能够不泥泞。

    说是早市，不过就是青砖道路外两侧，一个个随处可见的路边摊，这却是当世最繁华的小农经济了，穿梭在熙熙攘攘人群中。

    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走了好一会儿，郭嘉终于看到，一处热气腾腾地方，原来有人下着面条，虽然只是一碗素面。

    郭嘉吃得十分开心，毕竟对大部分贫苦人来说，吃一碗面条已是十分奢侈事情，吃饱喝足后。郭嘉结了账，十个铜板。

    折合现大洋五块。

    这已经是很便宜的价格，只是在吃面的时候，郭嘉发现身旁不少人，都在死死盯着他，原来是一群小孩。

    他们看着好像一群乞丐，但仔细甄别后发现，都是有父母领着，在这里帮忙卖菜，乡下人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所以这些孩子们也都饿着。

    坐在郭嘉附近的食客们，对此却是熟视无睹，他们好像早就习惯了，一个个埋着头，哧溜哧溜吸面，特别是浇上辣椒油后，面条吃着更加带劲。

    郭嘉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为人向来温和善良，可也深深明白，自己能力有限，没有太多钱再去救济这些人。

    自也不能当那圣母，劝说那面摊老板，将自家面条无偿赠送，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过多久郭嘉又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一对母子从他身边走，儿子赤膊全身，显是连一件遮羞布都买不起，而他身上背着老母，白发苍苍，却只披着一件黑布。

    甚至都称不上衣服。

    可仔细看去，却发现那儿子眼眶凹陷，原来早就没了眼球，他母亲没了双腿，连瘸子都称不上，只能趴在儿子背。

    给他充当眼睛。

    他们走到哪里，旁人都是嫌弃表情，对此避之不及，毕竟他们身上一股浓浓馊味，好像与刚刚城门外那淘粪工，相比也不遑多让。

    见到此情此景，郭嘉有点想要哭的冲动，这可是当世最繁华的道院，整个城市内都有着未整修的大片土路，放眼所及都是土堆的破屋。

    这就是底层民众，最真实的生活状态，一个个面黄肌瘦，不少人还有着残疾，缺胳膊少腿是正常现象，可哪怕正常人，也缺一件衣服。

    一件衣服。

    这可是以纺织而闻名的白云道院，白云四大家谁不涉足成衣，可这些最底层的人，穿着都是破布条织起来的，像一件衣服的东西而已。

    甚至于有不少人，连这个都无法拥有，最极端的甚至于光着屁股，甚至是个别女人也是如此，那种所谓的羞耻在此不存在。

    生存才是最大的面子。

    双手背负在身后，郭嘉将这一路见闻尽收眼底，之前因为坐在马车中，又有着各种俗事缠身，没有太多时间，去感受世间真相。

    此刻心中着实感慨良多，这世间就是如此不公平，有人还在为生存艰难挣扎，为了一个馒头就能够暴起杀人，为了一个烧饼就能够出卖自己。

    有人却在怡红楼彻夜不归，也有人在黎明赌坊，输掉了自己一辈子的积蓄，最终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结局。

    白云道院衙门外，一大群苦主聚集在门口广场上，昨夜都被家人托梦，说自己因无法偿还赌债，被黎明赌坊卖掉，最终成为孤魂野鬼。

    只是他们都交代不清楚，究竟被黎明赌坊卖给谁，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这却难为了他们的家人，集体跑到道院衙门。

    支支吾吾也答不上来，唯一能够印证他们所言，就是个别曾报过失踪的人家，眼看人是越聚越多，立刻有衙役过来驱赶。

    当然也早有人向里面汇报，刑房主办马友友，在自己公房内来回踱步，脸色有些焦急，他出身新白云七大家的马家。

    因此得族内举荐，一步到位担当主办，原本还想着大展宏图，好好为家族争光，可不想这板凳还没坐热，外面就有人集体喊冤。

    这黎明赌坊背后东家，连他都摸不清楚，可作为一个聪明人，他深知越是不了解，就越不能轻举妄动，因为黎明赌坊不是才开业。

    而是开了整整两百年。

    这背后的根深茂密，必然远超他想象，特别是其中错综复杂，又哪里容他指手画脚，因此他如坐在火炕之上。

    十分的烦躁与焦急。

    这烫手的山芋，疯了才会想握在手里，可如今衙门口声势浩大，他若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将这些人乱棒打出，这显然也是不可取。

    那到底该怎么办？

    想破头也想不出答案的马友友，唯一的办法就是向郭监院请示，他现在还摸不清郭监院脾气，不晓得他站在哪头。

    所以也不好轻举妄动，只是郭监院从昨日傍晚，就离开道院未归，直到此刻还没有回来，这就难倒了马友友。

    他如热锅上蚂蚁，眼巴巴望着等着。

    道院衙门口那些苦主，也都在眼巴巴望着等着，家里出了一个赌棍，那可是倒了几代人的大霉，不说一贫如洗。

    至少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毕竟黎明赌坊也不是傻子，但凡还能榨出油水来，也不至于将人卖掉，只要家里能拿钱赎人，完好无缺放回去也行。

    对这些申冤的苦主而言，如今却是手停口停，因此对大部分人而言，只有今日这一天工夫，可以用来为家人申冤。

    过了今日没人理会，那也只能就此作罢，毕竟死去的人也是咎由自取，活着的人受赌棍连累，已经足够痛苦。

    怎不至于赌棍，成为赌鬼后，家人还要为他搭上活人的生计，这显然是不可能，不管是他的母亲、妻子还是孩子。

    都必须先考虑自己活下去。

    至于那赌鬼。

    死了就死了吧，这世间谁又不会死。

    冤枉就冤枉吧，这世间又有何人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