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破书，保真吗？”

    “自然。”

    尹万盯着诚恳的绿傀，轻声问：“我是鬼吗？”

    绿傀察觉不妙，忙向后缩了缩：“不知道。”

    得了，尹万心中已有决断：“不看了，什么破书。”

    “别呀。”绿傀挽留：“大道无私，不是只有鬼才能研习鬼道的。”

    见尹万从大石头上起身，准备离开这里，绿傀慌忙将书“吹”到其中一页：“别走啊，至少把这一页学了。”

    尹万脚步不减，绿傀只好操使那书飞到他眼前，这一页记载着鬼灵附身法。

    只是尹万并不领情，斥责道：“那些修成此道的鬼，现在又如何，难道要重蹈覆辙吗？”

    “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至少你现在还是一个孤魂。”绿傀沮丧道。

    尹万打量着绿傀，道出了心中思虑：“你和过去的我关系密切，恐怕你这幅模样，也和我有关。我猜你手上有的，只有鬼道，所以你试图重现过去的我，对吗？”

    绿傀耸着脑袋，不敢回答。

    这座乱葬岗如何能困住他，绿傀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尹万，为了那个未知的答案。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能做。

    “我去找找其他人，或许有别的办法。”尹万阐明自己的计划，将那颗魂球交给绿傀：“路途凶险，你先替我保管这个，等找到办法再说。”

    不管绿傀愿不愿意，尹万放下小球便离开了乱葬岗。

    既然绿傀手中有这本册子，那过去的自己是否将上面的东西修成？他不是故步自封之辈，如今再度启程，终究要想想办法，把路走宽些。

    他凭着上一次的记忆，稍加摸索，便再度来到青原县，直奔县衙而去。

    此行他要找的，正是宋七。

    上次过来，宋七是住在城外，被尹万吓了一跳之后，宋七不敢回家，而是暂时住在县衙。

    所以尹万至今都不知道宋七住在哪儿，只好去他上班的地方等他。

    “咦？”抵达县衙之后，尹万顿时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可不就是宋七嘛。

    怎么回事，难不成宋七又睡冷地板？

    带着重重疑问，尹万朝着衙门一侧的巡捕房内飞去，却见宋七躺在一张简单的茅草床上，盖着破烂的麻布。

    这内堂里睡了三四名值守待命的巡捕，鼾声此起彼伏，宋七脸上挂着痴迷的笑容，不知梦到了什么。

    尹万见他这般舒坦，也不忍心打扰他，只在一旁小声地喊道：“宋二，出来一叙？”

    宋七额头白烟一闪，却见一个彪壮大汉出来，咋咋呼呼：“怎么滴，又是你？我们一直跟着小七，他这么久以来，也就欠了城西铺头的老王三杯酒钱，应该没欠你钱吧？”

    尹万见到来的是宋五，顿时把脸一拉：“是我，老王嘎了，我是代替他来收债的。”

    宋五满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咱的老本行是仵作，这种事情，你还能比我们先知道？”

    “怎么不可能？”尹万鄙夷道：“我刚刚过去下的手，这事儿现在就只有我和老王知道，血都还没流干。拿人性命，替人办事，天经地义，快拿钱来！”

    “哦，这样啊，好像也说的通。”宋五盘着自己的脑袋，细细思索着，不过他哪有钱。

    见他这么一根筋，尹万摇了摇头：“还是换宋二来吧，我要问的东西，你答不上来。”

    宋七额头再度散出一缕白烟，凝成宋二的模样：“小五，你先回去吧。”

    宋五转身正要回去，忽然一激灵：“不对，你小子在骗我。”

    “别闹了，先回去。”宋二满脸黑线。

    我宋家世代聪颖，就你们爷俩脑子长到屁股上了。这一轮还隔代相传，搞的小七都不太灵光，也不知是造的什么孽。

    宋五瞪了尹万一眼，终究还是在宋二的淫威下回去了。

    “你找我们做什么？”宋二打量着尹万，心中困惑丛生：“你似乎比上一次更虚弱了，这么久都没补充过元阴吗？”

    尹万：“说来话长，先不扯那些。宋二，过去有没有特别出名的鬼，很厉害那种？”

    宋二：“有，本朝奠基之战，五至高对阵六凶，打的天昏地暗。那六凶之中，便有一位极厉害的鬼。”

    这说法尹万还是头一次听说，他觉着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于是主动问道：“五至高和六凶分别是谁？”

    “不知道。”宋二摆了摆手：“这是小六经历过的事情，我们也只是被卷入的边缘人。六凶之中的那位鬼，释放出铺天盖地的鬼潮，笼罩了本朝大半疆域，四处猎杀修行者。”

    宋二伤感讲道：“那是一场浩劫，小六因为身上带着我们的气息，也被鬼潮围殴。我们本来想出手的，但是鬼实在太多了，宋大不让我们出手，我们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小六身故，留下年仅十岁的小七，无依无靠。”

    尹万愕然，铺天盖地的鬼潮，那得是多么强大的鬼才能办到。

    “好在最后五至高胜了，鬼潮一夜之间便消失了。”宋二正了正神色，“在鬼潮退去之后很久，我们都不敢靠近小七，害怕鬼潮卷土重来，我们会再度连累小七，好在鬼潮没有再现。”

    尹万确认道：“除了这个呢，还有没有其他厉害的鬼？”

    宋二摇了摇头：“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在此之前，很少出现厉鬼，在此之后，厉鬼也不多见，我们不曾听闻其他强大的鬼。”

    这和尹万的预期大不相同，是自己此前的苏醒并没有来过青原县，还是平平无奇，不为众人知？

    “那你知道国师吗？”尹万抛出最后一个问题，宋二听完再度摇了摇头。

    尹万心情沉重，是非真假，如今依旧凌乱不堪，似乎怎么都理不顺。

    ...

    此刻，乱葬岗。

    目送尹万离开之后，绿傀收起了那本小册子，不看就算了，反正吃亏的不是绿傀自己。

    等了一会儿，确认尹万一时半会都不会回来之后，绿傀将香炉也收起来了，他轻飘飘地回到那颗数下，把自己卡回树根中。

    绿傀转而取出一盏生锈的油灯，将尹万给的那颗魂球放进油灯里，将其作为燃料，点燃了油灯。

    油灯燃起阵阵青烟，在空中勾画出一副艳美人影。

    “你终于醒了。”绿傀笑道。

    “你是谁，这里是哪儿？”那人影茫然问着。

    绿傀：“你记得尹万吗？”

    “尹万？”那人影神色一动，似乎有些酥软：“你认得他？他在哪里？”

    听到对方激动的话语，绿傀脸色一僵，这才几天，尹万究竟玩的什么花样，他都不敢想象尹万过的有多精彩。

    “咳咳，尹万离开了，是他全力保下你的人魂，不过现在的你，帮不上他的。如果不想消散，就得重新修行，你可愿意？”

    “不要，修行有什么好玩的，我要去找尹万。”

    绿傀眼中青光一闪，那人影如油在亨，哀嚎不断，只得答应下来。

    “锲约既成，此物归你，你去南方修行。”

    绿傀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一座微小的白玉宫殿，那宫殿雕栏画舫，珠光宝气，半点不似阴物，甚至有几分耀眼。

    那人影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接过那座宫殿，宫殿一入手，便消失不见。

    绿傀嘱咐道：“这物名为阙幽宫，它现在已经在你的人魂之中，与你密切相连。只要你心念一动，便可操使其显现和安置，妙用无穷。好了，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动身吧。”

    那人影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异样，似乎装着一只澎湃的猛兽。

    只是在绿傀强大的威压下，依旧反抗不得，只得乖乖前往南方。

    临行时，人影回头，见那点燃自己的那盏油灯，灯罩上歪歪扭扭写着“天灯”二字。

    这一切办妥，绿傀便将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

    整套流程行云流水，也不知他重复了多少次。

    阴冷幽静的乱葬岗，再度只剩下这颗发癫的绿脑袋：

    “嘎嘎嘎～”

    “花无百日在深山，人无二世在阳间。”

    “尹万呐，尹万，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