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间魂

第37章 一场空

    尹万抵达府衙的时候,何泰坤正在议事堂来回踱步。

    “大人,此事已经告一段落,我们已经派人去贡院收拾现场了,不知大人还在烦恼何事?”

    开口之人是周柒壶,是何泰坤手下的两位通判之一。

    “周大人,兹事体大,你我的脑袋,悬了。”何泰坤愁眉苦脸。

    周柒壶献言:“大人,本府精锐尽出,已然尽力了。此次失利,一来是因为恶鬼太强、二来是因为鼎阳观的道士空有其名,非你我只过?”

    何泰坤摇摇头:“周大人,你把此事想得太简单了。连孙华新这位老翰林都出动了,足见銮驾对本省的重视。就怕是,上面并不关心谁之过,只想要一个举刀的理由。”

    “大人以为当如何?”周柒壶试探道。

    何泰坤望着房梁,久久不语。

    似是下定了决心,何泰坤目光凶狠地看着周柒壶:“周大人,你可愿随本府一起赌一把?”

    周柒壶被吓住,连忙稽首,不敢看何泰坤的眼睛:“下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何泰坤匆匆走到议事堂的角落,从中摸出一杆扫帚,这才回到周柒壶面前:“拿着,打断我的腿。”

    “啊?!”周柒壶愣住了。

    “叫你打你就打,等下我再打断你一只手。”何泰坤端坐在椅子上,暴躁道。

    周柒壶接过扫帚,很快就想明白何知府的企图,这分明是阳谋。

    可是他尚有些犹豫,事关自己的一只手,况且是在算计当今圣上。

    何泰坤见他踟蹰,于是好言相劝:“周大人,你我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过了今晚,怕是连受伤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下官明白,”周柒壶瞄准何泰坤的小腿,闭着眼用力挥下。

    清脆声音响起,扫帚棍断成两截,何泰坤的小腿扭曲不成形,淌出些许鲜血。

    他死死咬着牙关,硕大的汗珠挂在额头,剧烈的疼痛使他忍不住蜷起身子,从椅子上缩到了地上,却是一声哀嚎都不曾喊出。

    周柒壶关切道:“大人,可还安好?”

    随后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任谁被打断腿,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周柒壶将何泰坤扶起,重新坐回椅子上,把手中的半截扫帚棍递给他。

    何泰坤接过扫帚棍,脸上笑容疯狂,似乎被自己的机智果断所折服:“周大人,倘若能相安无事,我何泰坤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大人言重了,下官誓死追随大人。”周柒壶毅然伸出自己的左手。

    伴随着一道沉闷的打击声,周通判的哀嚎响彻议事堂。

    “来人呐!”何泰坤将断成两截的扫帚丢到角落,大声地呼喊道。

    两名侍急急忙忙地从堂外冲进来,恭敬地行礼,丝毫不敢抬头,唯恐看见不该看的东西。

    “立刻去请郎中来此处,就说有人断手断脚,急需医治。”何泰坤冷冷发话,似乎自己不是伤员。

    侍从得令之后便匆匆离开,不敢停留在此处。

    尹万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本来他还在猜测何千金的倚仗,到底在江源府中任何职,听到“何泰坤”三个字,他便心中有数了。

    可惜和知县死的太快了,到头来,自己都不知道何知县叫什么,不然应该能对上。

    这会儿,从外面走来一个侍从:“大人,门口有一位学士请求通禀,说贡院门口有大事发生。”

    何泰坤不听也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当即回应:“不见,你告诉他,本府已经派人前去处理,不会把这个烂摊子留到天亮的。”

    侍从称了一声“是”,便下去了。

    说者无意,一旁观看的尹万却是浮想联翩。

    这位学士应该是在自己之后来通告的,大概是贡院来的第一人,可何泰坤已经派出人手了。

    所以,在此之前,另有他人将结果告知给了何泰坤。

    尹万立马想到了道士离奇消失的尸首,现场只有孙翰林幸存,他再度回想起宋二讲过的故事,浩劫,鬼潮,追杀修行者。

    如此想来,孙翰林的幸存恐怕并非偶然。

    那么,灰狗所说的应该不假,现场所有可能泄露信息的存在,都没能活着离开。

    照此推断,报信之人一定是迟来后到,而且和道士有莫大的关联,自己想要找回铜钱,只要顺着道士找去便可。

    何泰坤不知道现场还有老六,他和周柒壶并肩而坐,循循善诱:“周大人,你来江源府任职多久了?”

    周柒壶怆然回应:“算来也有六年了。”

    “那你可知我和赵巡检来了多久了?”

    “下官不知。”

    “我在此地经营了七年,只比周大人早来一年而已。而那赵巡检,早在九年以前,便来到江源府了。”

    “大人的意思是?”

    “你我皆是后生,又如何能与赵巡检扳手腕呢?”

    周柒壶听明白了,死去的人,是没法辩驳的。

    他越发地觉得惊悚,赵巡检分到的好处哪能跟何泰坤比,结果死后,不知还要挨上多少脏水。

    这时候,他盯着何泰坤冷静的眼眸,心中有些发毛,一个可怕的猜想涌上心头:赵巡检死的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大人说的对,赵巡检仗着自己有兵权,这些年一直压着我们,我们是敢怒不敢言。”周柒壶接着话茬说道,现如今,自己已经打断了手,再想下船,为时已晚。

    倘若自己不打断这只手,局面又会如何,他不敢细想。

    “嗯。”何泰坤转头看向门口,不知在思索什么。

    尹万在何泰坤身边,见着双方的精彩演绎,不禁眯起双眼。如果昨夜死的官兵也是这般货色,那自己昨天犯下的罪孽,倒是划去一些。

    场面安静得有些尴尬,两人都在心中暗骂,这郎中来的也忒慢了。

    议事堂的门口,来了一位侍从,恭敬行礼:“禀告大人,早些时候有一份书信送来,寄信人是一枚铜钱,说是非常要紧,必须要亲自交给大人。”

    “为什么不早些呈上来?”何泰坤斥责道。

    侍从连忙跪倒在地:“大人形色匆匆,小人不敢打搅。”

    “好了,拿来便是。”何泰坤有些不耐烦。

    尹万凑近了些,见着上面秀丽的字迹,当即肯定了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