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的小路上，灰狗踏着欢快得瑟的小步子，缓缓朝着江源城走去，尹万飘在旁边。

    虽然只和年轻观主交手两个照面，但那只雷霆大鹏已经留在水泽国度之中，为灰狗所用，可谓是收获颇丰。

    不是自己没本事杀他，委实是摸鱼更有性价比。

    “狗东西，咱们就这么走了，万一那年轻观主找外援来揍我们怎么办？”

    “不用担心，他要是找外援，绿脑袋肯定会给他埋了。另外，再说一遍，不要叫我狗东西！”

    这般答案和尹万的猜测相符，这两个家伙，怎么可能会放任这串铜钱回流到朝廷手中，尤其是不能流到国师手中。

    想着，尹万觉得这串铜钱可能真的是镇国五帝钱，如今绿傀和灰狗将铜钱交由自己驱使，怕是和驱使的条件有关系，他们或许并不能很好地驱使这串铜钱。

    “倘若有一天，我带着这串铜钱去找万仲云，你们会不会拦我？”尹万说出心中猜疑，想试探灰狗的口风。

    灰狗停下欢快的脚步，转身面对着他：“尹万，你想错了。你以为是我们在算计你，但实际上，我们都是依托你而存在的。其实，我们并不关心铜钱的来历和作用，只是在意你需不需要这个东西。”

    “是吗？”尹万认真看着灰狗，问道：“那这串铜钱到底对我有什么作用？”

    灰狗转身向前走去，边走边说：“尹万，你从没有忘记任何事，所有一切，都记录在铜钱之中，你只是没有找到打开它的钥匙。”

    停在原地的尹万顿时思虑万千，他跟上灰狗，问出最关键的问题：“绿傀总是让我去看这场秋闱，难道是因为钥匙藏在秋闱中？”

    灰狗沉默不语，他已经说了太多，回去指定要被绿脑袋数落。

    尹万见他无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铜钱，他觉得，灰狗的话或许只有一半。

    如果铜钱记录了自己所有的记忆，那它是如何记录的？

    难道说，是通过剥夺？

    ...

    清虚宫，莲华池。

    身形矮小、披头散发的黝黑男子，披着明黄色法衣，立于池前，对那朵朵散着金华的白莲指指点点。

    在他身后，三位身穿常服的臣子，此时巴拉着脑袋，哀思如潮，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都知道，陛下不是在骂莲花中看不中用。

    东沙州传来战报，本次出征部众，主将潘骁枫阵亡，两位副将一残一重伤，两万精锐折损殆尽，十二万散兵也打没了三万。

    除开阵亡的五万众，伤者亦是不计其数，若非军纪严明，恐怕连军阵都保持不住，直接散了。

    而清虚宫随行的道长，更是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如此惨烈，着实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测。

    若非最后成功将群魔剿灭，他们三人也没必要在这里等候发落了。

    “各位爱卿，本朝十余年来，可曾有过如此不堪的战事？”黝黑男子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位额头冒冷汗的老臣。

    清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陛下，此战是老夫错判了，罪责不在三位大人。”

    话音刚落，一袭灰衣便翩然降落在莲华池，正是国师万仲云。

    他的到来，让三位老臣觉着肩头一松，只是依旧不敢抬头。

    皇帝见国师回来，便不再关注那三位废柴：“国师这么快就回来了，梦泽湖可还顺利？”

    国师上前一步，羞愧说道：“回禀陛下，老夫猜测有误。梦泽湖只有牛傀现身，现已在凌将军手底伏诛，封印顺利完成加固。”

    “怎么不见朕的大将军同归？”

    “凌将军另有要事，并未与老夫同行。”

    皇帝思绪烦多，并未继续追问。

    这时，一位侍从前来通报：“启禀圣上，钦天监灵台郎刘纯水求见。”

    “宣。”

    片刻之后，身着绯色官服的刘纯水疾步走入，跪在皇帝跟前：“陛下，大事不好了。去青原县降鬼的各位大人，灵牌破裂，怕是已经遭遇不测。”

    三位老臣斜眼瞥了刘纯水一眼，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让一个小小的灵台郎来通报，管事的监正，未免也太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

    陛下如此器重你们这帮练气士，让你们执掌钦天监，甚至破格提升了你们的官级。结果到头来，第一次出征就搞砸了，若不是自己现在脑袋还悬着，定要好好参你们一本。

    皇帝眯眼看向刘纯水，问道：“国师，如何？”

    “陛下，理应官降两级，罚俸一年。”国师答道。

    “那就官降两级，罚俸一年。”皇帝顺着国师的话宣判道，也不管国师说的有没有依据。

    刘纯水不敢抬头，脸上的表情无比错愕。

    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难道，说的是我？

    他浑身一颤，将头俯得更低了。

    三位老臣听到陛下和国师的话语，顿时心旷神怡，似乎让钦天监吃亏，比自己升官还要舒畅。

    “下去吧，让监正来见我。”皇帝的话语响起，不见起伏。

    刘纯水连忙称是，随后麻溜地下去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罚了俸，还被降了官。

    就在走了几步之后，刘纯水见到了廊口处缓步走入的一袭魅影。

    他困顿的双眼蓦然瞪大，一刻钟前，监正明明还在闭关。

    不是，你？？我。。。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他终究只是黯然离开。

    “臣关褚璇，求见陛下。”监正在廊口，拢了拢素裳，开口道。

    “嗯。”皇帝随口应道，声微如蚊。

    监正毕竟是五至高之一，即使是这莲华池中的蜻蜓，也躲不过她的感知。

    她朝着莲华池，曼然踏出一步，晃然一闪，便已立于三位老臣身侧。

    “爱卿，你可算是出关了。”皇帝对这美人热情招呼道。

    “臣来晚了，请陛下责罚。”监正回道。

    刚才对刘纯水的惩罚，她都看在眼里，又岂会被这番话所迷惑。

    皇帝回头对国师使了一个眼色，国师当即心领神会，主动上前一步。

    “青原县鬼将一事，钦天监损兵折将，关监正可知此事？”

    “陛下，鬼将实力诡谲，下人狂妄自大，是臣教导不严。”

    “事已至此，不知关监正觉得，此事该如何收场？”

    “禀陛下，此行闭关，臣略有精进，不如让臣前去青原县，了结此事。待臣回来，再向陛下请罪。”

    国师目光炯炯，明明是自己在提问，监正每一句却都在回应皇帝，恐怕对自己甚是不满。

    毕竟，钦天监此次出手之事，是自己提议的。

    老巫婆，别以为你变幻一下身形就是二八少女了。要不是老夫看在陛下的份上，你哪有活到古稀的福分。

    “爱卿，朕怎么舍得让你出手？”皇帝笑道：“倘若这点小事，都要爱卿出手，岂不显得我朝无人？”

    监正柔声称是，伫立在场等国师出招。

    皇帝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他问道：“国师，你觉得如何？”

    “陛下，法济寺已经派人前往青原县，他们此行并未知会本朝。”国师抛出话头。

    得到满意的提议之后，皇帝将目光转向监正，似乎意有所指。

    监正见状，主动开口道：“陛下，法济寺僧人亦是我朝子民，此行凶险，臣愿前往青原县，替陛下照应一二。”

    “好，难得爱卿有此心，朕心甚悦。此行路途遥远，爱卿先去准备吧。”皇帝一挥衣袖，将此事定下。

    得到肯定的说法之后，监正当即告退，离开了莲华池。

    皇帝看着她背影消失，朗声道：“国师，一个虚弱鬼将，当真能吞下朕的这么多练气士吗？”

    国师摇摇头：“鬼将之事，恐怕并不单纯。不知陛下是否记得，黑衍魔君手下的八魔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