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哥，不着急吧，等我把配件发过来，你验收了再付款也可以”，

    “不用”，李城抬手挥了挥：“我这两天要打新车，用钱多，怕到时候凑不过来，先把你的款付了再说”，

    “那也行吧”，既然甲方这么干脆，作为乙方，柳相文也不再推辞，花花绿绿的钞票，早点进腰包，也就早一分安心。

    李城没有让柳相文去找什么财务人员，自己拿了写好的条子交给一个手下，

    不过十来分钟，就告诉柳相文，打款完成，回去查下账。

    临走前，两人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柳相文没有手机，依然留的是公司电话，

    李城跟他开玩笑，又做技术，又做生意，没个手机怕是不打算长久做下去。

    柳相文一想这话说得也对，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生意，那确实是得买一部手机，

    总是用公司电话，不方便不说，在公共场合谈业务，总不像那么回事。

    虽然一部手机至少也要一千多块钱，作为投资也算值得。

    回省城的大巴上，柳相文特意找了个角落坐下，脸一直朝着车窗外，

    他担心别人看见自己脸上的难以抑制的兴奋，当他是神经病。

    他不由得想到“运势”这个词，人一旦顺利起来，老天爷好像都特别眷顾，

    总是准备了各种机会，让他去发现，去把握。

    如果今天没有那台需要解决问题的车，是不是这笔生意就不能谈成呢？

    不一定，柳相文信心满满地想，没有技术问题，总有管理问题，规范问题，只要自己多花点心思，仔细看看，

    总能找到可以介入的理由，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而此时的柳相文，正是那个有心人。

    周末是一个阴天，厚厚的云层积压在头顶，缝隙中勉强透了些阳光下来，一条条零零散散地插在地上，就像海面上指引航线的灯塔，

    柳相文觉得这好像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暗喻，光明就在头顶，拨开云层，就会有光束打在自己身上。

    到了省城，柳相文先找了家银行，查询自己的账户，

    这一次，他已经不像前几天那样激动，当ATM机屏幕上跳出“27120.53”这个数字时，

    他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还跟自己开了个小玩笑，用手指尖把那个小数点盖住，数字变成了“2712053”，

    做完这个动作，柳相文自己也觉得好笑，就这么一瞬间，竟找到些百万富翁的感觉。

    把李永刚的钱打出去以后，他马上打了电话过去，请李永刚安排发货，李城付款这么爽快，自己也得利落些。

    挂了电话，柳相文想了一阵，他想跟王薇薇打个电话说说今天的情况，

    又觉得巴巴地说这么个事，也太矫情了一些，这么点成绩就忙着到处去跟人分享，搞得好像个小孩子一样，

    犹豫一阵，这个电话还是没有打。

    忙完了今天的事，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回公司练习一下技术，

    技能有段时间没升级了，还得加把劲，可别在技能大赛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

    回到公司，换好工作服，

    吴涛看见柳相文进了车间，问：“小柳，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柳相文笑笑：“上午有点事，已经办完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来上班”，

    “行吧，你自己安排就行”，吴涛说了这句就走开了。

    柳相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觉得吴涛说话的语气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又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其实他的感觉是对的，吴涛确实心里有想法，而这个想法是跟全国技能大赛有关。

    公司决定派刘小刚和柳相文参加2003年全国技能大赛的事，并没有公开宣布，也没有封锁消息，几天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刘小刚参赛，大家都没什么话可说，论资历论技术，在公司内部他都是一等一的，

    而让柳相文代表公司参赛，不少人都有意见，一个入职刚刚半年的小伙子，就算他悟性高，学得快，

    凭什么就能力压一众在技术圈里泡了好多年的老师傅呢？

    若公司真的认为柳相文比其他人强，那就安排一场内部竞赛，大家用结果说话。

    为此，好几个人还去找过老曹，吴涛就是其中之一，

    他对柳相文个人没什么意见，毕竟是自己组里的员工，工作中大家也相处得不错。

    他就是不服气，论技术、论知识，自己比柳相文差在哪里？

    为什么这种事自己连争取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其他老师傅有意见这件事，老曹是有心理准备的，

    平心而论，柳相文现在的技术并不算拔尖，资历更是没法提。

    老曹知道这个选择并不能服众，但他做这样的决定也有自己的道理，所以才能得到公司领导的支持，

    第一、柳相文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他这样的进步速度；

    第二、技能大赛重点考的是操作规范性和解决问题的思路，虽然老师傅们修车办法多，但很多方法不够规范，一旦上了赛场，很可能第一轮都过不了；

    第三、公司通过一老一少这样的组合来向所有员工给出一个正向表述，资历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和能力。

    当然这三条理由并不能完全说服所有人，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自己的工作态度或是工作规范有问题。

    几个老师傅带着这样的疑问，来跟老曹沟通，

    交流一开始，大家还围绕着选拔保准、夺奖把握这样的核心思想来各自阐述，

    随着沟通的深入，话题越扯越远，已经偏离到“用锤子砸扳手来松动螺丝，算不算规范”这样的话题，

    最后老曹几乎是强硬地表态，这是公司的决定，名单已经上报，无法更改，这才结束了争议。

    柳相文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发生，

    退一步说，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选择退出。

    重生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特别是加上两次跟人做配件生意的经历，让他慢慢在心里建立起一道牢固的防线，

    “当仁不让”，

    只要不干坏事，不用下作的手段，一旦遇到机会，闷着脑袋冲已经成为他的人生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