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临四十七巷，红楼。

    穿着黑袍，身材高大的老人满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起身道：“结账！”

    这时，楼梯上，一位面容和善，看起来端正庄重的老者快步而下。似乎便是方才那迎宾小姑娘上楼找来的红楼掌柜。

    闻听此言，他当即上前，恭敬的一拱手，道：“您能来小人这里用餐，已经是整个红楼的荣幸，哪里能收您的钱？

    更何况，您作为我们红楼开业以来的第一位客人，本就享受终生免单的权利。”

    黑袍老人看了他一眼，面色也没有什么喜色，只是出声问道：“没想到你们这里居然还有人认得我这个老家伙？”

    他默然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一旁，红楼掌柜就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安安静静的候着。

    片刻后，黑袍老人轻哼了一声，道：“没意思。”话落，他看着那个显得十分恭敬的掌柜，道：“少跟我做这些虚礼，我一把年纪了难道还会跟你们为难？

    帮我传句话，让你背后的那个小家伙有时间去一趟书院，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连我的小徒弟都拐走了，还不敢见我一面吗？”

    话落，他也不等掌柜的回话，摆了摆衣袖，便转身离去。

    红楼掌柜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态，直到那位黑袍老人的身影从门外消失，他才缓缓的直起身子，不经意的擦了擦鬓角的汗渍。

    这世间，但凡有人知晓那位黑袍老人的强大，怕是都很难敢于直起身子与之对话。

    因为他是书院的夫子，一位存世千年之久，甚至可与昊天争锋的存在。

    而这简短的几句话，也让他意识到，他们的楼主早已经落在了夫子眼中。

    不过，听起来，言语间虽然似有几分怨气，却并无敌意。

    当然，事关夫子，相关的一切在莲花楼之中，都是最顶格的存在，不是他能够轻易抉择的，只能够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出去，等待楼主的回复。

    沉吟片刻，老掌柜记得，夫子之前似乎自语到，这火锅的底料似乎不错，于是，他唤来了方才叫他下来的那个小姑娘。

    “翠珠，将所有口味的火锅底料，打包一百份，以红楼的名义送去书院。”

    翠珠当即应了一声，匆匆离去，开始准备。

    见状，老掌柜调整了一番情绪和心态，直起身子，转而迈过几步，坐在了宁缺和桑桑的对面。

    他笑容和煦，道：“鄙人红楼掌柜，免贵姓杨，添为莲花楼红衣使，宁缺小兄弟日后叫我杨掌柜就好。

    他语气微顿，道：“你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你现在若有什么疑惑，作为新人福利，都可以尽数问我。”

    宁缺放下了筷子，方才他就注意到不远处那个身材高大的黑袍老人，虽然听不到这杨掌柜与那黑袍老人说了什么，但杨掌柜表现出的恭谨甚至拘谨，他还是看得出几分的。

    这让他不免有些好奇。

    “刚才那个老先生也是我莲花楼的高层吗？”

    杨掌柜神情古怪的看了宁缺一眼，摇头道：“不是。”

    “那他是？”宁缺忍不住追问起来。

    杨掌柜缓缓道：“告诉你也无妨，这位乃是书院的夫子，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任务会与夫子产生冲突，老夫建议你立刻放弃任务。”

    “夫子？”宁缺嘴巴微张，在唐国生活了十几年，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夫子，说是听着夫子的传说长大的，也毫不为过。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来到长安城的第一天，就会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见到夫子。

    杨掌柜看着宁缺，道：“你若是没有其他的问题，等你们吃好，我会安排翠碧为你讲解和领取关于灰衣使的相关待遇，我尚有事情在身，就不多奉陪了。”

    闻言，宁缺连忙出声道：“等等，我想知道当年宣威将军府灭门的真相！”

    这是困扰了他无数年的一个问题。

    虽然他知道当年动手的是夏侯，但背后的原因，他却一直都很难查到，或者说，背后的原因距离他的层次太远，根本不是他目前能够触及的东西。

    而莲花楼既然以情报立足于世，或许便能够知晓其中的隐秘。

    听到这个问题，杨掌柜看了一眼宁缺，道：“你可知，你问的这个问题在我莲花楼价值几何？”

    话落，他摇了摇头，道：“不过楼主对你这个问题似乎早有预料，已经吩咐人将相应的卷宗整理好，等你安置下来，明日我会派人送到你的住处。”

    他笑容依旧，但显然已经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姿态。

    “新手福利到此结束，老夫我便不奉陪了。”

    话落，他也不待宁缺说些什么，便起身离开了。

    宁缺一怔，竟然早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吗？

    他默然不言，心中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忐忑。

    毕竟明日就能够知道一切的真相，但这份真相真的是他能够承受的吗？

    而且，在杨掌柜口中，这份情报价值不菲，他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毕竟事关唐国高层，等于说，他才加入这莲花楼，便已经欠了一份巨大的人情。

    虽然说是免费，但他却也不是那种能够轻易坦而受之的性子。

    脑海中，那道戴着金色面具的身影一闪而过。

    不知不觉，他似乎已经欠了不少的债了。

    等他离开红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宁缺抱着怀中的衣物和方才发下的银两，以及一把位于临四十七巷二层小楼的钥匙和一张房契，神情有些恍惚。

    这灰衣使的福利果真是相当丰厚。

    一加入，就有十两银子的底薪下发，衣物两套暂且不提，直接发房的手笔，还是让他心头颇为不平静。

    而且，这不是他独有的待遇，而是每一位加入青衣楼，成为灰衣使的正常待遇。

    虽然他从翠碧口中得知，这临四十七巷因为一些原因，导致价格远比其他地方便宜，但再便宜，长安城中的一栋房，也同样价值不菲，即便有着十年内不得卖出的限制，但这样的待遇，还是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作财大气粗。

    另外，十两银子只是灰衣使的底薪，在青衣楼中有着极其繁多，涉及方方面面的任务。

    完成任务之后，不仅会获得应有的报酬，还会获得青衣楼中独有的功勋，以及关乎每月薪水的业绩点数。

    还当真是一个只要努力，便注定能够出人头地的组织。

    而他大致浏览过一些任务之后，虽然一年之内，想要获得能够晋升红衣使，横跨数个级别的功勋可以说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但却并非不可能完成。

    此时此刻，宁缺可以说是充满了斗志，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去接任务，开始积攒功勋。

    只能说，这一刻的宁缺，第一次对明天充满了美好的愿景。

    ……

    且不提宁缺在努力打工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远在邙山的齐新也在不久之前收到了来自长安城的飞鸽传书。

    他看着其中记载的关于夫子所说的几句话，不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