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的故事

第四十七章 李瑞英打完了一场仗

    唐伯诚瞧着前妻的模样,心里有几分同情,劝说道:“现在你除了照顾好亚夫,自己的身体也要保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找云峰和绣文,给我打电话也可以。”接着又说:“你心疼孙子,我完全理解,因为我也疼自己的孙子。可是你要记住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为大唐争那套别墅,对他有什么好处?如果他今后有出息,不会稀罕那套房子。如果他今后没有出息,给他再多也没有用,反而会害了他。”

    徐素娟抹着眼泪不做声,不知她听进这些话没有?或许她压抑太久,今天借着替孙子争房产,顺便拿自己的前夫当出气筒。唐伯诚见她不出声,于是说:“快把眼泪擦干了,到客厅去说话吧。以前你和李瑞英的关系不错,今天更要大度一点,何况你俩已有三十多年不见。”她终于平静下来,擦干了眼泪,同唐伯诚一起回到客厅里。

    张亚夫捧着平板电脑,同李瑞英面对面坐着,他已经知道前妻和自己的儿子,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此时他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之情,对于他来说,今天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天,他在感激涕零的同时,感觉老天对自己特别眷顾。

    唐伯诚见张亚夫心情大好,笑着说:“亚夫啊,我要向你祝贺,现在你孙子、孙女都有了。”然后问李瑞英说:“你来的时候说要给亚夫录视频,录过没有?”李瑞英说:“刚才已录过了,还拍了几张照片,回去发给儿子。”徐素娟说:“瑞英姐,我们四个是不是特别有缘分?散了这么多年,今天还能聚在一起,难道是老天有意安排的?”

    李瑞英感慨地说:“是啊,过去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说话时从包里拿出一包东西,对徐素娟说:“素娟妹妹,我没什么送你,这是从美国带来的西洋参,你收下吧。”接着又掏出一只信封,说道:“里面有五千美元,是奋强孝敬父亲的,你替他收下吧。”

    徐素娟拒收那笔钱,张亚夫也说:“这钱不能收,我没有抚养过儿子一天,问心有愧啊。”唐伯诚对他说:“你应该收下的,这是儿子的一片孝心,怎么能不收呢?”李瑞英也对徐素娟一阵劝说,徐素娟于是再三感谢,然后收下了那笔钱。

    四个人说了一会话后,李瑞英和唐伯诚要告辞,张亚夫依依不舍,而且捧着平板电脑不肯放下。徐素娟要拿下丈夫手中的电脑,李瑞英连忙说:“这是奋强特意给父亲买的,以后方便视频聊天。”张亚夫说:“我不会用电脑。”唐伯诚忙说:“可以让云峰来教你,保证一学就会。”

    李瑞英和唐伯诚向夫妻俩告辞,夫妻俩送他俩到房门口,在分手的那一刻,张亚夫眼巴巴望着前妻,好一会才张口结舌问:“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李瑞英回答说:“回去的日子还没有定。”张亚夫又问:“奋强一家,什么时候来上海?”李瑞英理解他的心思,安慰他说:“他们一定会来的,你要保重身体,安心等着他们。”

    俩人离开张亚夫家,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先送李瑞英去她哥哥家里。李瑞英上车后,长时间不出声,唐伯诚对她说:“今天总算顺利,张亚夫夫妇俩都很感激你。”李瑞英叹一声气,说道:“伯诚啊,我像是打完了一场仗,刚松了一口气。”

    唐伯诚听见这话,心头不由震颤一下,李瑞英又说:“见到张亚夫这模样,真为他可怜,从前多么要强的人,却要坐在轮椅上度过余生。”唐伯诚叹气说:“是啊,我也很同情他。”然后问:“刚才你在他面前说,曾汉林已经死了,是不是真的?”

    李瑞英哀叹一声,然后说:“他同我离婚之后,又有过二段婚姻,但是都没有维持长久,也没有后代。听说他还失业过,生活过得一团糟,后来又患了癌症。在七年前的一天,有个牧师找到我,告诉我说他已死了。他在临终忏悔前,提到了曾经对我和孩子犯下的罪行,请求牧师向我转告他的忏悔,还希望我去出席他的葬礼。”

    唐伯诚问:“后来你去了吗?”她回答说:“听到这个消息,我大哭一场,第二天去参加他的葬礼,希望他的灵魂得到安息。”她说完后连连叹息,神情十分哀伤。

    唐伯诚换了个话题,安慰她说:“这次来了,你多住些日子,同学们要组织外出旅游,正好一起去散散心。”她回答说:“可是我不放心啊,美国的疫情这么严重,我每天都提心吊胆。”唐伯诚说:“你不用太胆心,儿子和儿媳都是医生,不会有问题的。”她立刻说:“我担心孙子和孙女,这些日子天天想他们。”

    唐伯诚笑着说:“你和国内的老人一样,先是为自己的子女呕心沥血,接着又操心自己的孙辈,退休后围着孙辈团团转。”李瑞英回答说:“我们中国人就是这样,这是我们的文化基因,是不可能改变的。”唐伯诚说:“不过要根据自身的情况,上了年纪不能操劳过度,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

    李瑞英点头说:“这话有道理。”接着又说:“在回来的这段日子里,我哥哥先后送走了几个老同学和老同事,他们都是老三届。”唐伯诚说:“这几年里,我也送走了好几个老朋友,他们也都是老三届。”说这话时,他想起了在养老院里相遇的,以前农场里的队友黄源清。

    李瑞英的目的地要到了,对唐伯诚说:“今天浪费了你一天时间,真不好意思,我谢谢你了。”唐伯诚说:“这话见外了,我完全应该的,而且心里很高兴。”她又说:“可能我还有事要麻烦你,到时候还要找你。”他回答说:“没问题,你随时可以打我电话,也可以微信联系。”说话时车停了下来,她拥抱他一下,然后告辞下车。

    汽车又上路了,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边开车边问:“老先生,你们刚才说的老三届,那是怎么回事?”唐伯诚有点诧异,问道:“你连老三届都不知道?”司机说:“真的不知道,所以才问。”他暗暗叹气,回答说:“老三届是上世纪66年至68年,这三年里毕业的高中生和初中生,统称为老三届。”那个司机听了,一脸迷茫神情,似乎仍不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