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唐伯诚躺在床上睡不着，李瑞英和张亚夫今天见面时的情形，一幕幕在脑海里出现，心头一遍遍感叹。接着想起徐素娟同自己的争吵，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让自己气得浑身发抖的那些混账话。随后又回想起，从前那条不出名的小马路上，两个家庭在那些年的朝夕相处，以及此后所发生的一切。

    他到下半夜才入睡，早晨醒来也晚，起床漱洗后下楼去，林芸已吃好了早餐，坐在餐桌旁等他。张婶见到他下楼，连忙端出他的早餐，他坐下来吃完早餐，刚想去花园里写字，突然手机铃响，一看是徐素娟打来的电话，于是连忙接听。

    徐素娟有些气急败坏，在电话里说：“唐伯诚，都是你干的好事，为什么要把李瑞英领来？”他惊了一下，问道：“怎么啦？这件事我没有做错，而且事先向你打过招呼，你为什么说这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徐素娟回答说：“昨天你俩走后，亚夫捧着平板电脑，那个视频至少看了几十遍，晚上睡觉也在看。今天一早醒来，他对我说要立遗嘱，家里的二套房子，一套要留给自己的儿子。”

    张亚夫和徐素娟在市政动迁时，总共分到二套安置房，一套他们自己居住，另一套用来收房租。夫妻俩早已商定好，将来一套房子留给女儿，另一套要留给唐云峰。唐伯诚愣了一下，立刻说：“这没什么不好。”徐素娟大声说：“好什么好？他要把女儿的名份，留给他美国的儿子。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拿五千美金来换价值四百万的房子。”

    唐伯诚立刻明白了，于是劝说道：“你的心胸要大一点，不管张亚夫说什么，你都顺着他。再说他美国的儿子经济条件很好，不会到上海来要房子的。”徐素娟大声嚷道：“这话谁说得准？资本主义社会里的人更贪财，真要被他拿走一套房子，我怎么向自己的女儿交代？”

    唐伯诚强压住火气，继续劝说道：“你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真要发生这样的事，云峰那套可以让给你的女儿。再说云峰是唐家人，不应该要张家的房产。”

    徐素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大声说：“唐伯诚，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要让云峰同我划清界限？我告诉你，云峰是老娘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想跟我争儿子，你门都没有。”

    徐素娟简直不可理喻，唐伯诚只得耐着性子说：“我哪敢跟你争？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你，不跟你多说了。”徐素娟仍是不依不饶，大声问：“我的两个孩子要是少了一套房子，以后怎么办？”他恼怒地回答说：“真要少了的话，我来赔你。”

    徐素娟立刻说：“这是你答应的，到时候别赖账。”唐伯诚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什么话？我不想回答。”然后愤愤地挂断了电话。林芸听出是徐素娟打来的电话，问丈夫说：“那个女人又怎么啦？”他没好气地说：“没什么，别去管她。”

    林芸嘀咕说：“那个女人真是个神经病，太扫兴了，一大早惹你发这么大的火。昨天还送给他们二万元呢，怎么一点都不领情？”唐伯诚没接她的话，点燃了一支香烟。谁知刚抽完一支烟，桌上的手机又响起，一看是儿子打来的，连忙拿起来接听。

    唐伯诚对儿子说：“云峰啊，是不是在上班的路上？开车怎么打电话呢？”唐云峰回答说：“爸爸，我已经到单位了。”接着说道：“昨夜妈妈给我打电话，昨天您和瑞英阿姨上门去的事，她都告诉我了。我非常惊讶，同时为张叔感到高兴。”

    唐伯诚说：“你知道了就好，本来我也要给你打电话的，你对瑞英阿姨还有印象吗？”唐云峰回答说：“我有印象，小时候到对面店里去玩，她经常抱我，还给我糖吃。”唐伯诚说道：“她去了美国后，吃了许多苦，具体情况你一定都知道了。”

    唐云峰接着说：“刚才妈妈又给我打电话，为了张叔要立遗嘱的事，她很不高兴。是不是也打电话给您了？而且您还跟她吵架了？”唐伯诚回答说是，把刚才俩人的对话，都说给儿子听，并且说：“云峰啊，你母亲真有点不可理喻。”

    唐云峰说：“妈妈这么大年纪了，要她改变很难。不过我同意您的观点，刚才我跟妈妈也说了，张叔的主张不能反对，不能同他吵闹，更不能让他受刺激。至于二套房子的问题，一套将来留给张叔的儿子，另一套留给妹妹，我可以不要。”

    唐伯诚听到儿子这么表态，顿时感到欣慰，说道：“云峰啊，你有这个胸襟，我心里很高兴。你和绣文这几天有空的话，最好去你母亲那儿一次，你和绣文说的话，她还是爱听的。你俩劝劝她，眼下最重要的，让他们两口子平平安安，不要再出什么事。”

    唐云峰回答说：“好的，我和绣文一定去。您也要保重身体，我和绣文都很忙，不能常来见您，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唐伯诚说：“这些我都理解，你放心吧，我很好。”接着问道：“大唐考驾照考完了没有？”唐云峰说：“已经考好了。”

    唐伯诚生气地说：“他有半个月没给我打电话，见到他，我要狠狠骂他一顿。明天是星期六，你让他来见我。”唐云峰回答说：“好的，我让他明天来。”唐伯诚又说：“你让他背书包来，在我这儿住两夜，星期一直接去学校。”

    接着唐伯诚语重心长地说：“云峰啊，大唐马上要面临高考了，可是你和绣文至今说服不了他，这不行啊，这样会误了他的前途。这次我要好好教训他，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唐云峰忙说：“我和绣文没少说他，可是他脾气倔啊。”唐伯诚气呼呼说：“从前你的脾气也倔，他是受了你的影响。那么让他明天来吧，我来做他的思想工作，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一定要说服他。”然后说：“那就这样吧，我要挂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