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德，这就是你说的为了大汉社稷？”

    袁绍声音压得极低，脸上的表情似是想笑又笑不出来，端得是万分纠结。

    只见他伸手所指的方向修筑着一座小楼，两人所站的位置虽远，但以两人的耳力自是能听见其中的靡靡之音。

    虽有浅薄的帘幕遮挡着门窗，却全然无法阻挡其中的声响传出，反倒是会激起常人一探究竟的欲望。此番景象恰如神器文山中所载诗词中的一句，“碧城冷落空蒙烟，帘轻幕重金钩栏。”

    曹操哄骗袁绍所来的正是这所谓的勾栏之所。

    见得袁绍盯着自己的表情一脸不善，曹操倒也不曾再卖关子，“我知道你这贵公子自家就有戏班，看不上这玩乐的勾栏之所。但本初兄，我要给你看的东西就在这勾栏之所里。”

    “以本初兄的能为，控制个精气空虚的人，应当不是问题吧？”

    袁绍眉宇微皱，“勾栏不是表演歌舞、戏曲的地方么，怎得会让人精气空虚？”

    “寻常的勾栏自然只有歌舞戏曲，但这处勾栏背地里还做着暗娼的生意。当然，寻常的男女交合也不会让人走泄精气到这种地步。可谁让这处勾栏还有些别的东西呢。”

    “本初，随我来吧。”

    趁着袁绍还在思索自己透露的信息，曹操反手抓住袁绍的手腕，拖着他就往勾栏走。袁绍不曾反抗，就这样被曹操拉进了勾栏之中。

    寻常勾栏有箱无盖，四周围以板壁，仅余一侧有门供人出入。而此处小楼，虽仍被曹操与袁绍唤以勾栏之名，但完善程度实在比一般勾栏高出太多。

    修建小楼的木料没有多么名贵，但通体看得出有炁残留过的迹象，应当是哪位农家练炁士改良的树种。其坚硬程度和稳固程度都远胜寻常木料，价格绝算不上便宜。

    小楼共两层，一层中间是个大台，围着一圈木栏，周边摆放着不少木桌。如果客人觉得光看表演不够尽兴，就可以点些干果和茶水。而二楼则需要另花一笔钱才能上去，其相较一楼更干净也无甚异味，看见的光景也要比一楼更清楚。

    毕竟台子修建得颇高，坐在一楼就要一直抬头，还难免会错过些动作。而二楼是居高临下，更便于人欣赏。

    曹操自不差钱，在付过费用后就领着袁绍直上二楼观戏。

    进了包厢后，曹操就一言不发，而是凑到窗台边上摆出一副专心看戏的模样。与此同时，曹操抓着袁绍的手，用炁在其手上一笔一划地写道。

    “本初，你在这二楼挑个精气空虚且对歌舞戏剧都无甚兴趣的家伙，将其控制住。”

    曹操说的事自是不难，控制常人于袁绍而言都轻而易举，更遑论缺少精气，炁更显薄弱的家伙。但既然曹操没有说话，而是以写字的形式传播信息，就说明这里恐怕还有练炁士的存在。

    大汉练炁法门盛行，但不是修行过练炁法的就能称作练炁士。炁乃身与魂合衍化而出的力量，即便刚出生的婴孩体内都能感知到炁的存在。想要被称之为练炁士，最起码肉身与魂魄的融合率要到达六成以上。

    常人炁的融合率会随着年岁增长而提高，在二十岁左右停止，一般保持在一到两成。

    大汉不禁绝高深法门的传播，世家大族也不过是收藏的法门够多。

    故而袁绍也不能确定隐藏着的练炁士水平如何，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没有贸然将自己的炁散发出去，而是展开了自己的域。域的凭依并非炁，而是灵感，两者相较，显然是后者更难以察觉。

    袁绍的域轻而易举地将整座小楼覆盖，直到将要触及地下时才给了他不同的反馈。为免打草惊蛇，袁绍没有强行将自己的域侵入其中。

    先前乱葬岗中的人魂，袁绍没有一个看得上的。毕竟真正的练炁士，在一般情况下可不会弃尸荒野。能被他看上的，最次也得是练炁士的人魂才行。

    人的灵魂分为天地人三魂，人魂仅有本能，地魂代表记忆、智慧与因果，而天魂象征着命运气数。巫觋控制的一般仅是人魂，依靠人魂的本能反应来操控他人。

    不过这种方式对练炁士基本无用，毕竟就如袁绍曾经说过的，人魂的力量太过微薄了。

    但正是因为力量微薄，巫觋的手段一般也让人难以察觉。在域的感知下，袁绍在一处包厢中找到了合适的目标。

    明明窗台外戏曲正到精彩之处，那人却浑然不顾，而是直愣愣地望向自己的脚尖。而他体内精气的空虚程度叫袁绍直皱眉，那人身体内部可以说被完全掏空，偏生外表仍维持着正常之象。

    若是在街上擦肩而过，袁绍不有意探查的情况下，也看不出他身上的端倪。但这绝非好事，内里分明如白蚁侵蚀过的木料，表面却仍旧光鲜亮丽，显然是透支根本的邪道手段。

    大汉修行道途繁多，几乎称得上百无禁忌。即便如农家那便肆意改造自身肉体，或是像巫觋一样玩弄他人魂魄都远称不上邪道。因为农家他们的改造仅限于自己和没有灵智的植株与动物，而巫觋摆弄的魂魄仅限于代表本能的人魂与七魄。

    必须损人而利己才能修行的方是邪道，大汉对邪道的态度只有一个，杀无赦。

    到了这般地步，袁绍没有犹豫，虚幻而透明的云雾在那人咀嚼时从他的后脑处钻入其中，两道人魂立刻重叠在一起，浑然一体。

    袁绍修习的宗人法也没有多少涉及天魂与地魂的手段，所以袁绍在完成附身后干脆没有多做动作，而是将注意力到了楼下的戏台上。

    楼下的戏班与袁绍在袁家大院中见过的自然远远不如，毕竟袁家戏班的人可是真正优伶一道的练炁士。其表演如真似幻，仅靠表演就能叫人身临其境。

    但这戏班所演的剧目却别有生趣，是汝南袁氏绝不敢在家中表演的一节。它乃是练炁士在文山中寻到的小说所改，唤作《大闹天宫》。

    虽说大汉不兴文字狱，刘宏上台后也称得上开明，哪怕对着怒斥他言行的奏折都从未动怒。但天子素来视世家为眼中钉，在家中演上这一出剧目，多少有些挑衅天子的威严。

    见着台上饰演孙悟空的角一棍打翻挡在自己身前的敌手，袁绍也不禁叫了声彩，顺手就往台上扔了些赏钱。

    见着袁绍的动作，曹操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怪异。

    但另一处包厢里被袁绍纳入掌控的人实在没有动静，曹操干脆也跟着袁绍一道看起戏来，还点了些茶水和果干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