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说什么？”袁绍看着长篇大论的曹操，直接地问道。

    “我想请本初帮我个忙，在汝南免费开办学舍，供平民百姓读书。这对袁家应当不难吧。”

    曹操用炁控制着炸花生落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并把手中的碟子递到袁绍面前。

    “为什么？”袁绍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道。

    “这个问题么，那就得回到根本上来说了。本初你为什么特意来谯县见我，明明我已经被举为孝廉，不日就要前往洛阳。”

    “原因你我都心知肚明，因为你想看看我是个怎样的人。”

    “炁乃人身三宝，精气神的汇聚。精乃肉身，神乃魂魄，那么所谓的气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动物同样有着魂魄与肉身，它们却没法诞生出炁？”

    曹操诉说着从练炁之处就人尽皆知的知识，而袁绍却无半点不耐。因为他知道，曹操就要讲到关键之处了。

    “所谓的气便是人的意气，人的心气。这唯有拥有灵智的人才能萌生的气，就是调和精与神的关键。”

    “想要增进炁，精与神都有方法增长。唯独胸中的这股意气，除了饱经磨砺，别无他法。”

    “意志产生希望，希望孕育梦想，梦想改变世界。炁就是心与意志的本质体现。唯有那深陷绝境也不会放弃，全力以赴的意志，才能推动着练炁士登临世界的绝巅。”

    “想要拥有改变世界的野心，又怎能缺乏支撑那野心的斗志。但很多时候，即便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而影响那份斗志。”

    “所以我是怎样的人，才会如此的重要。因为即便有着天下最顶尖的教育，也不代表我能拥有那样的心气。所以当师傅允许你们来到谯县时，他们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派你过来，甚至等不到我踏足洛阳。”

    “因为你们，不，他们担心我成为如我师傅那样的强者，对嘛？”

    “但本初，你跟他们不是同路人。看本初你的修法就明白了，宗人之法，掌建邦之礼。那试图将一切都纳入自身支配的意志，只要看过你的炁，就绝不会看错。”

    “让我总结一下吧，世家想要知道我的资质，如果够强，就要想尽办法的影响与破坏那份资质。但本初你不同，你在期待，期待一个对手。”

    “就如高祖斩白蛇起义，败项羽而一统天下，你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对手。真是简单而纯粹的不臣之心啊，袁本初。但为什么你不稍微掩饰一下呢？”

    曹操仰着头看向袁绍那张平易近人的脸，感慨着他的傲慢。

    “那又如何？”面对着这种几乎明言谋逆的言语，袁绍居然默认了下来，“曹孟德，难道你看不出来么？当拥有了炁以后，家世、出身、权力都不再是决定一切的要素。唯有力量。”

    “张真人正是因为有着绝世无双的力量，才能践行他的意志。汉室，他从不在乎，他在乎的唯有大汉的百姓们。”

    “他确实无愧真人的称号，所以我不会死。”

    曹操看着袁绍扬起的嘴角，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啊，在世家还在犹豫的时候，你反倒先一步向师傅投诚了啊。”

    “也对，一统天下的愿望可未必要在大汉开始，无论是百乘还是贵霜，都可以成为你理想萌发的土壤。”

    “所以你问的为什么，不是为什么要帮我，而是要我给你一个说服世家的理由。真可惜啊，我本来是想把我的理想告知本初你的。”

    “那你就这样告诉他们吧，跟他们说曹孟德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所以这样的方式有助于跟我保持良好的关系。”

    “想必他们会答应的。”

    聊到这一步，曹操干脆躺到了遍布灰尘的地上，全然不顾衣服的名贵。

    原本还想着用理想交换一下袁绍的帮助，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省了这个功夫。

    理想、道心、愿望，怎么称呼它都行，只要它足够惊世，都将成为推动拥有者踏足巅峰的力量。

    但想要为了力量而去说服自己拥有这样的理想反倒行不通，这就是真正讽刺的地方。

    毕竟发自内心地想要改变世界，其实是很难的一件事。

    袁绍没有理会曹孟德最后一句话，如果真想说，他早就自己说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像袁绍那样毫不遮掩自己的想法，但哪怕曹操遮遮掩掩，袁绍也能确定一件事。

    曹孟德与他袁本初，是同一种人，这就足够了。

    袁绍再度同调了人魂，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而曹操则继续躺在那里，像个慵懒的公子哥。

    直到袁绍走出很远，曹操确定他不在这里时，曹操才叹了口气。

    “子廉啊，又遇到了一种耀眼的才能啊。”

    “真是有趣的家伙，如果他继续怀揣着那份理想，终有一天，我们会以敌对的立场相遇的吧。”

    地上被斩首的尸体重新动了起来，他摸索着拿回被砍下的人头，将它重新安回自己的脖子上。

    一道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声音从这具尸首中传出：“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的理想，跟我们讲述的时候，你可从来没掩饰过。”

    “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我想见证天下所有的才能，告诉他我想收集每份耀眼的才情？”

    “没用的，子廉，袁本初可不是会屈居人下的人啊。那家伙分明骄傲到让掩饰自己的野心都不肯，却比世家更知进退。真不知道该说他傲慢，还是夸他识趣。”

    “不过那家伙答应的事可不会反悔，这下有才能被埋没的可能就更低了。”

    “为什么要让他帮忙修建学舍？我可没见你对普通人有过什么耐心。”

    曹洪望着自己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曹操，很难想象自己当初发誓效忠的是这么个玩意。

    “民众就像土壤，他们渺小如尘埃。但每一粒沙土，聚合在一起就成为了肥沃的宝地。”

    “那些璀璨的才能，就像种子，埋在土里时与尘埃一样灰暗。”

    “但当予以他们合适的环境，合适的培养时，他们就将萌发，绽放出那作为花朵最华美的一幕。”

    “这是我最近才明白的道理。”

    “还记得我们剿灭那个叫王澜的邪修时，发现的那些人么。明明有着才能，却因为没有接触教育的资格，使得自己的才情被埋没。”

    “本该是比一切珍宝都夺目的才情，却因为环境而无法绽放光彩，岂不是太可惜了么？”

    “真是符合你唯才是举的观点。”曹洪这样评价道。

    “难道不是么，没有才能的庸人的价值，就是诞下那些天才啊。”

    曹操冷漠地评判道，精致如画的眉宇间尽是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