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令上亮着的箭头所指的方向并非洛阳城内，曹操跟随箭头的指示绕着城墙行走。在绕了约莫半圈的距离后，子令上的箭头就消失了，而城墙上的一处忽地亮起。

    紧接着在子令上再度出现一行文字，“把手按在城墙上。”

    城墙上亮起的地方逐渐显露出一个所有练炁士都十分熟悉的图案，一个黑白两分的太极图。

    曹操仔细观察着那处印记，却没看出什么端倪。

    回想起曾经传送带来的痛苦，曹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按在了图案的中心。而后一股庞大的炁就从印记中涌了出来，将他彻底吞没。

    随之而来的是酷似车裂的痛苦，不，甚至远比那要剧烈。就像是组成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被数股沛然巨力向着四面八方撕扯，曹操的恢复能力在此刻都完全不起分毫作用。

    但很快，这痛苦便消失了，像是身体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一样。在那一瞬间，曹操彻底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

    片刻之后，曹操瘦弱的身形就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一个崭新的地界。

    明亮的光线从前方照来，刺入曹操的双眼。可他却无暇他顾，只是一个劲地喘息着，想要排除身体的不适感。

    “师傅，您这传送没法改良么？师弟貌似很难受的样子啊。”

    “传送的原理是把身体和魂魄都完全炁化，然后再通过提前设下的印记传递炁。除非你们能自己完成炁化，不然由我来帮你们炁化，只会是这个结果。”

    张角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曹操挣扎着睁开双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张角本尊。

    广袤的空间中别无他物，弧形的黑墙呈现半球状围住了张角，他就这样平静地端坐在地宫的正中心。这里什么都没有，荒凉得像是袁昌居住的旷野。

    道人的身上萦绕着一种超脱俗世的出尘感，像是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可他的存在感却又如此强烈，仿佛只他一人就足以填满整个地宫。

    当曹操用炁去观察时，他便看到了丝线，无数的丝线遍布在整个地宫之中。白、青、黑、红、黄五色的丝线从张角身上延伸出来，而后又深深地扎入墙壁之中。

    “孟德，好点了么？”看着重新站起的曹操，张角关切地问道。

    明明他的面容看上去与谯县的张角一般无二，但当曹操注视着张角时，恐惧像是利爪般摄住他的心脏。

    心跳在加速，炁在运转，灵魂在战栗。

    曹操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一定要他形容，这感觉就像是面对近在咫尺的天灾，哪怕心理知道自己不会受伤，肉体却在本能地畏惧。

    但这恐惧却被克服了，曹操的意志重新支配住自己的身体，他躬身答道：“已经无碍了。”

    “你和本初聊的事情，我都听到了。”张角手指微动，曹操和袁绍两人交谈的画面就径直出现在半空中。

    “你们说的事情，朕必须要纠正一点。朕喜欢奇观没错，但如果不是另有缘由，朕可不会去麻烦师傅。”

    接话的人是刘宏，他就站在张角的边上，曹操最先听到的声音就是他的。可张角那庞大的存在感几乎将他完全覆盖，使得他直到再次说话时，曹操才注意到他。

    “操拜见天子，不知天子所说的缘由是为何故？”

    刘宏的年纪其实比曹操还要小上两岁，不过曹操还是做足了礼数。

    “其实是师傅的身体出了点问题，朕只能借着修筑奇观的借口帮助师傅缓解。”

    曹操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张角，只见得他点了点头，表明确有其事。

    张角解释道：“建宁元年，天子初登基，立足不稳，我的功体也尚未修至大成。于是我只好用了个急功近利的法子，借寒铁之便，以术法点燃大日真火。然后将其纳入体内，强行构造五行循环成就五行功体。”

    “现在我功体的五行中独丙火最盛，使得阴阳失调五行失衡。所以才有了你刚才看到的这些丝线，它们能抽出我体内的大日真火，为洛阳城供能，使其悬浮在天上。”

    张角的解释几乎完美解决了先前曹操发现洛阳城浮空时内心产生的疑惑，却又让他产生了新的问题。

    “不过大日真火竟如此强大么，连您这样的术士都无法完美控制，以至于采用这般扬汤止沸的办法？”

    术士向来精于术算，控制平衡本该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可大日真火居然逼得张角自缚在地下，这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孟德你有所不知，大日真火乃阴阳之道的集大成者。”

    “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之分。常人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只能察觉最粗略的阴阳两气。”

    “而孟德你已到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你能认识到人、草木乃至一切生命的阴阳两气皆为更细微的杂气组成，这很好。”

    “然而我们脚下的土石，它难道就没有阴阳之别嘛？”

    “我曾为此疑惑不解，直到我捡起天机令的那一天，我才窥破了阴阳之道的奥秘。”

    张角从地上随意拾起一块石子，炁不断地涌入其中，而后在曹操面前碎裂开来。但张角的炁却不曾停止，石子不断地被张角粉碎，直到超越曹操所能观测的范围。

    “世界万物，都是由最基础的阴气与阳气构成的，它们就是阴阳两气最小的单位。阴气、阳气和元气所组合，便形成了更加复杂的气团。”

    “根据元气、阴气与阳气数量的多少，气团也因而拥有了不同的性质。而数百种不同的气团再度组合，就成为了你我所见的世界。”

    “大日真火便是以阴阳两气为源，驱动元气，将气团粉碎，从而展现出焚烧万物的力量。它虽名火焰，归丙火之属，但其本质是阴阳之道的显化。”

    “即便是我，将大日真火点燃后又化作自身道基情况下，也不好擅动。”

    张角的讲道并不复杂，可曹操完全难以想象要如何用炁做出如此精细的操作。

    他现在连最粗略的阴阳两气中的杂气都无法拆分出来，更不用说感知到最细微的阴阳两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