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他很少执着于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

    确定自己在这方面没法帮上张角的忙后，他便主动地问道：“现在有什么我能做的嘛？”

    “倒还真有一件只能由孟德你来干的事，你去上门找人挑战吧。”刘宏笑道。

    “啊？”

    想要理解刘宏让曹操干的事情，就不得不提一句如今的大汉现状。

    在张角上位后，他靠着自己的术算之能与游神化身，凭借一己之力包揽了国都所有政务。

    连朝廷原先的三公之位，如今都成为了一种虚衔，所有实际的权力都集中在张角一人的手中。而刘宏还玩了一手卖官的操作，把已经没有权力的官位作为名誉头衔都卖了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曹操的父亲曹嵩就花钱买了如今仅有三公名号的太尉一职。

    从政治的角度来说，这显然是十分不健康的状态，张角一人大权独揽，没有任何人能制衡他。

    在四百年大汉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如此荒诞的一幕。曾经的权臣并非没有术士，可即便他们不追求享受，他们也需要修行来保持自己的修为。

    然而终究出现了张角这样的家伙，他不需要享受，无时无刻都处在修行之中，而这样的人还有着天子的信任。

    当张角这样的怪胎出现时，就连世家都不知该如何应对。道脉的法门整体上是随着时代进步的，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想过会有一个超人能以一己之力支撑起政治的上层结构。

    如今还拥有权力的仅剩下地方官员和军官。而谈起地方官员前，别忘了，每个县都起码有一位张角。

    至于军官，他们更是满意。因为上级的效率得到了近乎无限的提高，再也没有朝令夕改和外行指导内行令人腹诽的状况。

    那么就有了一个新的问题，原先的那批官员该怎么办？每年从各地通过察举制举荐的孝廉们又该如何？

    在已然成为一袭废纸的原有官位外，刘宏仍需弄出一套合理的晋升体系。

    毕竟张角一人执掌所有政务，是不得已下的权宜之计。由于鬼门关的存在，他所能支撑的时间是有限的。

    刘宏上哪去找第二个愿意为了大汉鞠躬尽瘁，几乎没有私心，而且修为冠绝天下的术士？

    就算真的有，那恐怕也还没出生。

    为此，在刘宏数次的调令下，除却真正声名不显的隐士，如今几乎所有强大的练炁士都被调来了洛阳。

    刘宏的说法是要重现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盛况，那时在百家激烈的交锋与争论中诞生了如今道脉的雏形。而现在，刘宏想要重新组合道脉，将原本松散的道脉凝聚为道统。

    不同道脉的支流如何分个高下，自然就是辩经。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种讨论到最后往往都会变成做过一场。

    听刘宏介绍完了目前的现状，曹操不解地问了一句，“这样有用吗？”

    就算整合完了道脉，形成了道统，最好的结果也只是道统取代了世家。考虑到道统是以思想认同为主，它们的威胁性恐怕远比以血统为纽带的世家还要离谱。

    “孟德，你不了解政治，政治讲究的是平衡。世家为什么令人忌惮？大汉从来不惧怕一家一姓，但世家彼此之间是可以合作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随时都可以抛下一切成见。”

    “而道统不一样，以不同思想为核心的他们没法真正地合作，道统间的平衡远比世家容易操控。”

    “若是后人连这样的平衡都做不到，让某一家道统独大，那也合该如此。”

    尽管曹操仍有不同的看法，但他没有选择继续反驳，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所以我的作用其实就是点燃洛阳城这座堆满了火药的炮仗？到时候真正大规模的论道就会开始，而有师傅在，也不必担心真地打出真火。”

    “不错。”刘宏点点头，“师弟理解果真迅速。”

    “那我该用个什么名义？直接上门恐怕行不通吧。”

    刘宏听了反倒莞尔一笑，径直指向张角，“师傅刚才不还给你讲了我们阴阳家的思想么？你就以这个去上门论道。”

    刘宏这么一说，曹操又回想起张角刚才那堆让他似懂非懂的理论。

    “所以我这就是阴阳家的人了？陛下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农家的练炁士，而且我也完全感知不到师傅所说最基础的阴阳两气。”

    “阴阳家探讨的是世界的本质，农家则是以农为本，探究生命的奥秘。两者并无本质的冲突，你只管去就好。你的作用就是点火，炮仗点着了看它炸就行，谁管是谁点的啊。”刘宏说着，伸出手拍了拍曹操的肩膀。

    “陛下你都那么说了，操也只能领命。不过师傅真是阴阳家的？”曹操回想起张角平日的教导，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张角点点头又摇摇头，“若你当真让我说个看法，我只能说我只在意世界的本质如何。而修行至今，我的所见所闻给出的答案便归属于阴阳家。”

    “若是有人能给出更令我信服的答案，我自然会另投他派。”

    “师傅你那么说我就安心了，既然如此，操就准备去了。”话说完，曹操又将目光转向刘宏，“陛下应当提前选好了合适的目标吧，总不会是让我随便挑一家道脉上门吧。”

    “自然是汝南袁氏的袁基了，他可是修阴阳五行的术士，正好作为你的对手。”

    “陛下您这是在选道脉挑起争端还是打击世家啊？”

    虽然刘宏贵为天子，但曹操与他是师兄弟，而且刘宏也不曾摆出天子的架势，所以曹操倒也没有什么压力。

    “朕怎么会意气用事，你听我说。师傅的阴阳学说与阴阳家的旧论不同，两者之间自是要分个高下。更何况，袁基出身汝南袁氏，素有声名。”

    “你年纪比他更小，若是胜过他，便是你声名大噪。就算输了，也并非是师傅的学说不行，更不是你学艺不精，而是袁基借年岁之利。”

    “再加上袁绍会给你提供袁基的情报，如此种种好处与优势，岂有不选袁基为敌的道理。”

    曹操听了，在为刘宏的不要面皮感到惊异的同时，也深以为然。

    “陛下说的在理。但有个最致命的问题，我一身所学几乎都是农家秘术，就算赢了，也体现不了师傅学说的优越吧？”

    一旁盘坐的张角却没有打扰两个小辈的交谈，只是继续阖目修行。

    只见得刘宏大笑着取出数张符箓，“师弟勿忧，且看此符。这里面封着师傅的大日真火，你到时对敌一撕就好，只要靠血肉之种保住自己就好。”

    曹操看着放飞自我，全然没有一丝威仪的大汉天子刘宏，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刘宏早就准备好的符箓上。

    回想起张角先前对大日真火的形容，曹操开始怀疑起刘宏先前所说的话，他真的不是想趁机让曹操杀了袁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