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三国之挽天倾

第五十章 祝人之咒卜人法

    血,在流。

    然而与人们认知中殷红的鲜血不同,少女曼妙的皮相下流出的是粘稠而漆黑的液体。

    当那从各种意义上都很不妙的黑血滴落到万香楼铺就的木板时,原先光洁如新的木料迅速老化,在瞬间化作一截枯木。

    看着自己流出的血,袁沭不由得轻蹙眉头。

    “去台上打如何?”

    不知为何,袁沭对破损的伤口并不在意。仿佛刚才被曹操开膛破肚,连肠子都掉出来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的语调仍维持着冰冷的音色,像是感觉不到伤痛一样。

    “你确定你一个巫觋要限定范围跟我打?”

    曹操为了早点料理完袁沭去找刘备,他下的手很重。

    可明明他造成的伤势对巫觋来说应该是货真价实的重伤,但袁沭的炁却没有分毫的减弱。

    曹操也不得不承认,巫觋的手段确实有几分邪门,他现在都没看出来袁沭手段的跟脚。

    炁乃身魂所合衍生出的力量,纵然巫觋重魂魄而轻肉身,肉体的伤势对他们来说也不可能全无影响。

    袁绍弥补这一缺陷的方法是最正统的性命双修,袁沭却叫曹操看不懂了。

    连对魂魄有巨大杀伤的雷法袁沭都是硬抗,全程都在试图跟曹操以伤换命。曹操算是明白为啥袁绍对袁沭的称呼是疯婆娘了。

    要不是血肉之种更抗造,曹操可没法像现在这样毫发无损。

    “真正的巫觋可不会害怕跟武者以外的近身。”

    当提及“真正的巫觋”时,袁沭的语调中有着格外明显的高傲感。

    “好啊,那就让我见识一下,所谓真正的巫觋的本事。”

    曹操也是笑了起来。

    他的气质在变化,原本给人强烈威慑感的龙虎之相消失了,仿佛取而代之的是一头贪婪的饿兽。

    他一步步走向最近的擂台,身边的人们自发地为他让出一条道理。

    站在远处的刘备不知何时已挤到擂台的另一边,他看着曹操站上擂台,眼上闪动着复杂的情绪,叫人分不清他心中所想。

    “来吧,袁公路,死了可不要怨我下手太重。”

    “呵,我倒是希望你能有这个本事。”

    两个人各自放着狠话,实际上哪怕真有机会,曹操也不可能杀了袁沭。

    哪怕她是个袁绍口中的蠢物,她仍是袁逢的嫡女。而曹操是张角的弟子,即便完全出自本人的想法,世家仍会猜测是张角的授意。

    袁沭的动作比曹操更快,因为她不需要向曹操下手,她只需要为自己赋名。

    “女者曰巫,其能曰卜;男者曰觋,其能曰祝。卜占吉凶,龟兆纵横,祝人主祭,祈愿鬼神。”

    她无声地诵念着,唤醒了自己身体内的另一份力量。

    巫觋,如术士一样,细枝末节的流派很多。

    卜人,祝人,宗人,雩人……

    袁术本身是祝人,而她的母亲是卜人。

    在袁绍被族老们认可,得授宗人法的那一天,他的母亲亲手剜下了他的血肉。

    袁术那时仅剩下魂魄寄宿于枯骨之上,而后被他的母亲沉于阴井之中,仍由地府之水浸润。

    当袁术被从井中捞出时,他得到了有生以来最名贵的一件衣裳。

    以他母亲的血肉织就,用寄魂之术封存的皮囊。

    他母亲仍然活着,不曾死去。因为人死魂消,而她亲手将自己的天地人三魂封入了这件她为袁术备好的皮囊。

    哦,对了,在此之前,她还干了一件她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事。

    她将袁绍的母亲的魂魄一道封入了其中。

    所以仔细看袁沭的样子就能发现,她跟袁绍在眉眼间其实很相似。

    所以袁绍恨袁沭入骨,恨不能亲手杀了她。

    袁术也同样厌恶袁绍,在他看来,若非是袁绍,他母亲也不会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

    然而两个人都做不到。

    袁术母亲的行为并非单纯的泄愤,她怕自己即便这样做了,袁术也斗不过袁绍。

    她的寄魂术中还掺入了袁绍母亲的魂魄,因此,在袁术和他母亲的恨以外,袁沭还有着对袁绍的母爱。

    所以他憎恨,可在提起袁绍时,她用的却是袁本初。

    不管怎样,从今往后,袁术便成了袁沭,他不止是觋,她还是巫。

    他是祝人,她是卜人。

    而现在,她同时动用了两份力量。

    祝亦通咒,降祸于人。

    擂台被黑暗所遮蔽,台下的众人没有一个能看清高台上发生的景象。

    而出现在曹操面前的,是一具尸体。

    是的,一具尸体。

    一具才从井中爬出的尸体。

    坍塌的眼眶流淌出粘稠的尸液,空洞的眼窝中能够看到盘曲成一团的蛆虫。

    随着它的动作,些微沾染在身上的泥土随之脱落,露出那副沾满凝固血渍的腐烂面容。

    它站在那里,发出那令人不安的可怖声音。同样濒临腐烂的老鼠自它的胸腔中钻出,灰白色的皮肤上爬满近乎腐败的蛆虫。

    它们耸动着,它们交错着,它们呢喃着。

    它们在欢庆,欢庆美食的来临,永不餍足的目光因而落在男人的身上。

    但它们并未停止,它们咀嚼着尸体那苍白的血肉,形如饕餮,彼此挤压着飞溅出恶臭的脓水。

    而这尸体,这自本应永恒的长眠中唤醒的死物,向着曹操走来。

    那湿润的,沾满秽物的双手伸向他们,露出因腐烂而破损的皮肤下坏死的肌腱与血肉。

    蛆虫蠕动着,它们支撑起这具腐朽的尸身,啃食着那铅灰色皮肤下的烂肉,并用自己将其空隙彻底填满。

    “你来了?”

    嘶哑的嗓音如同尖锐的指甲划过琉璃时发出的噪音一般刺耳,每个音节听起来都如此模糊不清。

    “你来了。”

    那刺耳的声音中似乎透着无尽的怨毒,要将曹操与他一同扯入地狱。

    “你来了!”

    那声音忽地又欢欣起来,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予以最热情的款待。

    可这款待不是什么佳肴美食,更不是美酒佳人,而是一个拥抱,象征死亡的拥抱。

    那恍如地府中走出的死物步履蹒跚,却又跌跌撞撞地向着曹操奔来。

    如此缓慢的移动,本该连曹操的衣角都碰不到。

    可曹操却动不了,他只能站在原地,仍凭那令人厌恶的死物向自己走来。

    这就是祝人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