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虚怀收了剑光落到地上，正要开口，听到镜玄这话原本半是笑意半是惊讶的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

    堂堂铸剑山庄庄主在人前时大多是个雍容大度的模样，被人奉承多了心态难免把自己放的高些。

    如今听镜玄阴阳怪气的讽刺自己，偏生自己又不占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语来。

    镜玄仰首垂眸，鼻中发出轻轻一声冷哼。

    他转向孟谦道：

    “说说吧，事情的经过究竟如何。”

    孟谦仍是守着规矩，向叶虚怀行了一礼，顺便整理了一番思路。

    然后才将自己和李清霄等人自梅雪轩出来后的情况向叶、镜两人细细说了一遍。

    略去东湖醋鱼的部分，到铸心长城碰到叶良辰施难于哑少年。

    再到几人一同去焚天山取玉。

    当听到孟谦自火山矿洞出来便遭遇从天而来的一剑袭杀时，镜玄和叶虚怀相互对视一眼，均是想到其中代表的含义。

    策划或者执行整个计划的人大概率只在两人之中。

    那便是叶良辰和叶凌。

    孟谦一行人的行踪显然被人知晓，才能如此掐准时机的在那情况一击得手。

    若非镜玄事先给了孟谦保命的法宝，那一道无声无息的剑气便已得手。

    孟谦看两人应该理解了自己想要表达的含义，于是便接着往下说起来。

    当叶虚怀听到虚无之所之下，孟谦竟然碰到了叶天渊时，忍不住皱眉惊呼：

    “当真是叶天渊？”

    孟谦看了一眼铸剑山庄庄主难以置信的神情，沉默了片刻，抬手向不远处的一块巨石点出一指。

    片刻之后，“嗤”的一声。

    黑硬的岩石上出现了一个洞穿进去的小孔来。

    叶虚怀见此情景不禁也呆了一呆，口中喃喃。

    “果真是云渊剑气，天渊当真未死……”

    他怔了片刻，而后回过神来，示意孟谦继续说。

    孟谦于是又将叶天渊教他云渊剑气，自己将那脆弱的空间打破，两人终于脱困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于剑道竟有这般悟性？”

    这次不仅是叶虚怀，便是镜玄也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

    叶虚怀心说这小子既然出现在这里，总该做不得假。

    刚才那一指，确实也得了云渊剑气其中三味。

    他不由得生出几许忧思，铸剑山庄这么多弟子中，就没有三才境以下修成这门剑诀的。

    门中因此还传言这门剑诀必须要三才境才可习得。

    简直放屁，叶天渊当年初创此法就是两仪境。

    如今这玉清仙门的弟子，竟是重现当日情景，看他对这剑诀的领悟程度，甚至比当初叶天渊自己都深出许多。

    叶庄主越想越觉得自家弟子蠢笨如牛，心中十分吃味。

    忽然他灵机一动道：“孟小友可曾婚配？”

    镜玄和他熟识几百年，早就知这厮心思蔫坏。

    如今见他屁股一撅立刻出言将其堵住。

    “叶虚怀你别乱打主意，孟谦和我掌门师兄弟子应知时常论剑，你若是不怕我师兄来找你那你尽管挖墙脚便是。”

    叶虚怀啧了一声，本想开口反驳两句自己才不怕你家那个老头，但又回想起百二十年前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终是没说什么。

    他沉默片刻，又问孟谦：“叶天渊如今情况如何？”

    孟谦回想起不久之前和叶天渊相处的细节，老实交待道：

    “弟子完全看不透叶前辈的情况，他脱困后便自行离去，并未说些什么。”

    毕竟叶天渊成名多年，自己这点微末道行根本看之不透，与其掺杂过多自己的看法，还不如实话实说。

    孟谦正说着，叶虚怀突然脸色一边，翻手取出一枚正闪着光的白色玉牌。

    “山庄出事了，我先回去。”

    他说完正欲施展遁术，却被镜玄拉住。

    镜玄也不多说，抬手仍旧施展法力画出一面镜来。

    叶虚怀道了声谢便匆匆闪身钻了进去。

    镜玄又一指孟谦，在他身上使了一道护身安神的法术，这才道：

    “自镜中过时切记不要心生杂念左右观看，只需存着‘我要到那里去’的念头便可。”

    然后便跟着穿了过去。

    孟谦感受着周身莹莹白光，来到镜前，便看到镜子里正显露出梅雪轩的梅林来。

    当下收摄心神也学着镜玄的模样一步踏入镜中。

    他只觉浑身一轻，竟真一步跨越千山，回到了铸剑山庄里。

    ……

    孟谦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有些难言的感觉。

    他自虚空中刚一踏出，便被镜玄一把摄起，向着不远处天边那道剑光追去。

    行不得片刻，两人便跟着叶虚怀的踪迹按落云头到了这里。

    铸剑山庄的一处庄园内，正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大声哀嚎的弟子。

    几乎每人身上都有几个小孔贯穿伤口，但却都不致命。

    场中只有一个死者。

    不远处，叶良辰正跪倒在一具老者尸身旁边，以头抢地，悲声痛哭。

    叶虚怀看着周遭一切，久久不语。

    这时有一个雄壮的身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在沿途留下一道血迹，来到叶虚怀跟前跪倒在地。

    “属下未能擒下凶手，请庄主责罚。”

    孟谦看的真切，这人正是老熟人叶固城。

    叶虚怀并未表露出太多的情绪，只平静道：“说说怎么回事。”

    叶固城依旧低头跪着，闷声闷气的声音传来一阵强忍咳嗽的动静，片刻之后才道：

    “属下正带人巡逻，忽然得知有人自外头闯入庄内，正直奔四庄主府上而来。

    属下带人立刻赶来，便见那人一指将四庄主杀害后正准备离去。

    属下立刻上前阻拦，但却不是对手，终被那人逃了。”

    他正说着，不远处叶良辰却突然转过头来，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

    他此刻脸上涕泗横流，先前富家公子的气质和阴恻恻的格调荡然无存，只声嘶力竭地喊道：

    “是叶天渊！是叶天渊！”

    他说着踉踉跄跄爬起，冲到叶固城边上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老东西说什么还债，连躲都不躲就死了，他到底欠的什么债？！

    他还了债，我怎么办？！

    啊？！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