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睁开眼，车厢里暗沉沉的，古德里安教授、芬格尔和诺诺都不在。

    这辆列车还在以2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驶向卡塞尔学院。

    叹口气，路明非起身坐到了窗边，对着旁边的男孩说道：“这算什么？梦中梦吗？”

    “这是未被记载过的历史。”男孩淡淡回答道，他那金黄色的瞳孔撒发出光芒。

    窗外的景色十分绚丽，或者说壮丽：被火焰染成的血红色天空中有无数飞龙盘旋着，它们有的从天上俯冲下来，嘴里吐出龙焰摧毁了人类的军队；有的在和其他飞龙厮杀，牙齿撕咬，利爪入鳞。而在地面上，一位身着铠甲的人类勇士用剑斩下的一头红龙的头颅，他用手捧起龙的血液，将其仰头一饮而尽。但下一刻，他的胸膛被另一把利剑刺穿。等勇者倒下，那个卑劣的偷袭者便冲上去贪婪地夺取着属于勇士的战利品。

    在这片战场的远方，一座永远冰封的山上死了一头巨大的黑色飞龙，它的身体在山顶，翼却顺着地形垂到了山脚下。血如岩浆般流淌下来，融化了冰雪，然后随着水汽升上天空，结成暗红色的乌云。

    于是鲜红的雨从天而降。这是一场宏大的战争，人与人，人与龙，龙与龙。

    “那个就是尼德霍格吧...”路明非指向山峰上的那个身影，“我猜猜，他应该没死，或者说没死透。”

    “对，作为黑色的皇帝，他没有那么容易彻底死去。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想杀死他！”

    “路鸣泽，你和我，到底是什么东西？”路明非看向路鸣泽的眼睛。

    路鸣泽此时的神色突然缓和了许多，他又成了以前那副贱贱的模样，笑着说：“你是我亲爱的哥哥，我是你亲爱的弟弟呀。”

    “切，又当谜语人。”

    “哥哥，等一切时机都成熟的时候，你会知道的。”路鸣泽的眼中带上了几分狂热，“太阳还存，月亮还在，人要敬畏你，直到万代！”

    “又说这些中二的东西。”路明非拍拍自家弟弟的头，“车到站了没？到站我该下去了。”

    说完，小魔鬼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周围也明亮了起来。路明非眨眨眼，发现自己现在正坐在椅子上，古德里安教授在板桌对面打盹。

    回头看了一眼，芬格尔这货在和诺诺聊天。路明非起身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只见得芝加哥的郊外风景。

    所以那副画面到底是虚假的梦，还是真实的历史？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列车的速度在逐渐变慢，古德里安教授的手机响起了铃声，于是这个老头醒来了：“做好准备，我们快到了。”

    CC1000载着废材、巫女、教授和衰仔在一个春日的午后驶进了卡塞尔学院的地界，路明非跨过自动滑开的车厢门，此时命运的车轮终于是堪堪入了正轨。

    诺诺先行一步，顺便用了20美元让芬格尔跟在她后面背着大包抱着小包外加拖着两个行李箱。

    古德里安教授带着路明非左拐右拐进了他专属的办公室，两人在里面坐下休息。过了几分钟，门被敲响了。

    “来了！”古德里安教授立马起身，上去开了门。

    外面有一个就差把“我是日本人”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的中年男人，他的两只手都各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银色包边，看起来就很结实，也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敲的门。古德里安教授侧身让了位置，于是他就径直走了进来，把手提箱往书桌上一放，恭恭敬敬地给路明非鞠了一躬，然后用流利的中文做起了自我介绍：“富山雅史，卡塞尔学院的心理辅导教员，非常高兴能认识我们的S级新生，我们已经有40多年不曾有S级新生了。”

    心理辅导教员，应该就是和“心理医生”差不多的职业吧...路明非想到了一位女士，她表面上是贝克兰德大贵族的女儿，人美心善多金，有着“最耀眼宝石”的称号，但她背地里却是一名超级心理医生，好哥们的下属，和自己并肩战斗过，也帮助过自己很多。

    而且这个漂亮姐姐在某种程度上也能算个龙族了。

    想到这里，路明非不自觉笑了一下。

    “路明非先生，请不要轻视心理方面的问题。”富山雅史微微皱眉，“40年前的那位S级学生本来有机会成为校长那样的屠龙高手，但他却在大二的下学期吞枪自杀了。于是一颗本应璀璨夺目的新星就此陨落。”

    “吞枪自杀啊...”路明非喃喃自语，他哪怕用“咒怨”和“丧钟”同时对自己的脑袋连开数枪都死不了。

    “对，他很聪明，思维很敏锐，成绩也十分优秀。”富山雅史叹气，“但就是因为他太聪明了，在研究龙类事典的时候陷入了某些哲学上的思维难关，一时间没有跳脱出来。于是他就吞枪自杀了。”

    古德里安教授的脸上也有些惋惜之意：“没错，他是个很好的人，当时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从此之后我们就增设了心理教员，就是为了防止此类事件的再发生。”

    “心理问题不容小觑啊。”路明非点点头，“还好我是比较迟钝的那种类型。”

    “但是你很有潜力！”古德里安教授对富山雅史教员竖起大拇指，这个德国老头挑挑眉，好像在说路明非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学生。

    富山雅史用密码和指纹打开了第一只手提箱，里面有某样用层层的气泡膜包裹着的一个东西，等他揭开了这些气泡膜之后，路明非看见了一个黑黑的散发着光泽的片状物体，这个东西大约有他半个手掌大小。

    “龙鳞...”路明非开口说道。

    “你可以试着捏一捏。”富山雅史把那片龙鳞拿起然后放在路明非手心。

    路明非捏了捏。这片鳞片质感给人一种钢的错觉，冰冰凉凉的，很坚硬的同时又很轻盈，边缘也很锋利，感觉稍稍用力就能划开皮肤，要是再大点的话做成一把匕首应该会很不错。

    “手感不错。”路明非评价了一句，这个时候富山雅史教员把一把手枪塞进了他的手中。

    “沃尔特PPK手枪，口径7.65毫米，初速280米每秒，有效射程50米，装备部的家伙们给它做过一些改进。现在，你可以用它向那片鳞片射击。”富山雅史把鳞片放到了窗台上立着。

    “哈！007登场！”路明非将这把经典的007小手枪解除保险，然后状似随意地抬手开了一枪。

    那把小手枪发出了如同轰雷的巨大响声，子弹伴随着炫丽的火花从枪口飞出，然后正中鳞片的中心。

    “天呐！装备部那群疯子又整出来了个什么东西？”古德里安教授大吼，“明非！明非你还好吗？”

    “哦...还好啦。”路明非顿时有点发懵，他低头看向手里的枪，怀疑刚才自己打出去的不是子弹而是炮弹。这一发可要比“丧钟”的霰弹射击还要得劲，如果自己是普通人的话，可能刚才那一枪的后坐力能让自己在手臂脱臼的同时向后飞出去。

    “不愧是S级，身体素质这么好！”富山雅史教员赞叹不已，这把枪还没试用过，“我还想着拿把普通的左轮手枪呢，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下次不要随随便便就把装备部改造过的东西让新生来试验。”古德里安教授抱怨道，“那群疯子只有昂热校长才能镇得住，他们可是能把一只钢笔做成炸弹的！”

    “一时有点好奇，是把好枪，虽然未必能一枪轰爆龙眼，不过估计能在四代种五代种身上留下点痕迹。”富山雅史说，同时他伸手拿来了那片龙鳞。

    刚才那一发堪比炮弹的一枪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这就是龙鳞，1900年斯文·赫定在中国XJ楼兰古城发现的，他没能认出这东西来，但是他发现火烧或者用锤子敲打都无法损坏这片东西，所以把它从中国带回了欧洲。在欧洲有人把它认了出来，那个人叫梅涅克·卡塞尔。”

    “这所学校也叫卡塞尔。”路明非默默放下了枪，心想这小东西哪天他一定要搞一把玩玩儿。

    “对，但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问校长。”富山雅史教员打开了第二只手提箱。

    一只圆柱形的玻璃罐子被送到了路明非面前，就像生物实验室里用来装标本的那种罐子，里面灌满了淡黄色的马尔福林溶液。

    而泡在淡黄色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是一个很像蜥蜴的动物，黄白色的，蜷缩着修长的尾巴，像是子宫中的胎儿，嘴边的长须在溶液里缓慢地飘拂，合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如婴儿般安详。要不是它的背后展开了两面膜翼的话，一般人看见了大概会把它当成某种蜥蜴。

    “这是一条红龙的幼崽，甚至还没死去，只是在沉睡状态。龙类很难杀死，尤其是高贵的初代种和次代种，即使你毁灭它们的身躯，都无法毁灭灵魂，它们会再度苏醒，”富山雅史介绍着说，“这是极难得的标本，通常人类无法捕获龙，因为龙类能够感觉人类大脑的活动，要么在人类靠近之前发动进攻，要么就会逃走。这个标本是1796年在印度发现的，很幸运，这条红龙幼崽大概是在刚刚孵化出来的时候被一条巨蟒吞下去了，当地的农民杀死了巨蟒，从它的肚子里得到了这个幼崽。”

    路明非接过那个标本罐子，两只手把它举起来透过灯光来观察，又把它抱在怀里用大腿垫住埋头细看。

    他用手指点了点玻璃罐壁，指甲和玻璃碰撞发出沉闷的“叮叮”声。

    “真可爱。”路明非看着那如同婴儿一样沉睡着的小龙，“好想养一只。”

    古德里安教授笑了笑，手搭上了路明非的肩膀：“历史中还没有人类驯服龙的例子，但你可以尝试一下开这个先河。不过这个小家伙的苏醒日在2077年，这是我和另一位教授计算出来的，你和它应该是无缘了。”

    “2077年啊...距离现在得有60多年了。”路明非说了一句，然后又看向龙类幼崽，“那现在这个情况是我们穿越了还是它提前起床了？”

    “什么意思？”

    古德里安教授疑惑地问道，随后凑上前去，接着他便看见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

    泡在淡黄色马尔福林溶液中的红龙幼崽睁开了眼睛，它用它的黄金瞳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忽的，红龙幼崽从头至尾痉挛般地一颤，随后它伸长脖子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尖而细的龙吼。随后它奋力张开双翼，喉咙深处被炽灼而热烈的火焰给点亮，一道龙炎即将喷射而出！

    “老实点。”路明非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