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1000次列车，这个车次由芝加哥政府特批，直通卡塞尔学院。它不在列车时刻表上，因为它不定时发车，接送着一位又一位以屠龙为事业的混血种们。

    两人跟着列车员走上站台，路明非看见了那辆高速列车。它有着流线型的车身，车的表面是黑色的，但银白色的藤蔓状花纹在黑色的漆面上生长，宛如一件艺术品。

    唯一打开的车厢门旁，一个熟悉的人物——古德里安教授正站在那里。

    “你好，古德里安教授。”路明非打了个招呼。

    “教授好。”芬格尔紧随其后。

    古德里安教授立马上前来：“抱歉了，明非。列车的调度出现了问题，这趟车次本该在你进入芝加哥火车站的时候就该从卡塞尔学院出发，但这次的调度问题连诺玛都没有察觉到。”

    “没事没事，刚好领略一下美国的风土人情。”路明非说着，却是瞟了后面的芬格尔一眼，列车调度出错很难说和这货没关系。

    学校的超级AI秘书诺玛和废材师兄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而学校方面又要需要让芬格尔和自己来一场“偶遇”，刚好接送自己这个S级混血种的CC1000列车又出现了调度问题。

    想必哪怕是达尼兹来了都能发现里面的猫腻吧。

    路明非跨过滑开的门，车厢里是典雅的欧式风格，四周的墙纸采用了维多利亚时代留下来的审美，窗沿用的是胡桃木包裹，墨绿色真皮沙发上用金线刺绣出华丽的花纹。真是有钱且精致。

    不过这些并不能吸引路明非的目光，此时这个还没过门的大学生正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一个身影。

    暗红色的长发，只扣了几颗扣子的外套下显露出一件白色的小背心。蓝色的贴身牛仔裤显得她腿部的骨肉是那么匀称，她的头上戴着一顶褐色的牛仔帽，好像这个女孩真的是从1899年之前的美国来的。

    “诺诺？”路明非不自觉地出了声。

    “你认识我？”诺诺抬起头，捏住牛仔帽的帽沿往上一抬。她的嘴里还在嚼着泡泡糖。

    “呃...算是认识吧。”

    车门关闭，列车缓缓发动。诺诺还想问路明非什么，但古德里安教授招呼二人去另一个车厢里先把校服换上，于是她只好作罢。

    白色衬衣外面套上墨绿色的西装，领口还塞着一条玫瑰红色的领巾。路明非低头看了看，西装的左胸口袋上绣着卡塞尔学院的校徽。

    路明非想起什么，于是翻开西服的袖口。

    RicardoM.Lu

    “啧。”路明非心想这也是什么不可让步的命运吗。

    换完衣服后，芬格尔在一张橡木条桌的一侧坐下，路明非挨着他一起落座。古德里安教授从一个地方取来一叠文件之后也坐到了他们的对面。

    一张文件从古德里安教授的手中摆在了桌子上。

    “咖啡还是热巧克力？”古德里安教授询问道，他站到墙边，背后一幅被帆布遮挡住的巨画。

    芬格尔高举右手：“教授我想喝热巧克力。”

    “谁问你了？”教授对芬格尔投去鄙夷的目光，“我问的是路明非，现在我是他的临时导师，这是新生入学辅导时间。”

    “能来一杯可乐吗？最好是可口可乐。”路明非回答。

    “当然可以。”古德里安教授开始行使他作为教授的权力，“芬格尔你去带一杯可乐来。”

    “啊？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已经从E级掉到F级了，这是学校专门给你设置的一个阶级。如果说你以前还算个农奴的话，那你现在已经变成牲口了。”古德里安教授说，“牲口就该去做牲口该干的事。”

    “我去，学校也太没有人性了吧！”芬格尔悲呼，随后麻利地起身接可乐去了。

    路明非看着废材师兄离去的背影笑了两声，随后将那份拉丁文混合着英文的文件移到了自己的面前。

    “亚伯拉罕血统契。”他轻声说道。

    “没想到你还懂拉丁文！”

    “没有啦，只是你之后会给我翻译，我刚好预知到了。”路明非随口胡扯，其实他看得懂拉丁文。

    古德里安教授看向路明非，想透过那副黑框金丝眼镜看着他的眼睛：“明非你预知到了哪个地步？为了节约时间，我会根据你知道的适当去调节我接下来将要讲述的内容。”

    “呃...教授您就当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吧。”路明非一边说一边在《亚伯拉罕血统契》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免得不小心错过什么。”

    “真是个谦虚的孩子。”古德里安教授称赞一句。

    此时芬格尔也拿着可乐回来了，他没忘了给自己也打一杯。

    古德里安教授小心地收起文件，然后开始按流程讲话：“作为一家在美国教育部注册的正规大学，卡塞尔学院一直致力于向有特殊才华的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教育，并且推荐工作。我们的正式学制是四年，芬格尔这样学了八年还没毕业的是极少数。我校是古典的封闭式教育，所有学生必须住校，结业的时候，我们会颁发给你正式的学位证书，但是很遗憾的说，本校的学位证书可能不能帮你在其他大学找到对应的专业，所以如果你想读硕士或者博士，还是只能选择本校就读。”

    “刚好我也没有再往上深造的想法。”

    “那也不错，能够毕业就挺好了，不要像某人那样连续留了四年。”

    芬格尔默默喝着他的可乐。

    “此外，我们研究的专业还十分特殊。”古德里安教授用手攥着帆布一角，“打个比方，神学院的学生们研究宗教；医学院研究人体的生理机理；商学院研究的是‘交易’这一古老的命题本身。”

    “而我们卡塞尔学院，研究的则是...”古德里安教授猛地一扯，帆布下的画卷便展露在了他们的面前。

    火焰般的红色与铁青色混合组成背景，唯一一棵枯萎的巨树矗立在画面之中，它那已经枯死了的树枝从四面八方伸展出去，似要撑起这片破碎了的天空。荒原上枯骨遍野，却有一只黑色的巨兽从骨骸堆成的山中腾起。它的双翼上挂着骷髅，翼膜展开将要冲上天空，口中吐出漆黑色的火焰。

    “龙。”路明非神色平静，这张画卷远没有另一幅他看过的画来的有冲击力。

    “对，龙。更准确地说，龙皇尼德霍格，根据北欧神话《老爱达经》的记述，诸神黄昏的时候，它会把世界之树伊格德拉修的树根咬断。那一天，世界毁灭。”古德里安教授的手指扫过书架上整齐的精装古籍，“如果你懂得拉丁文，你就能看懂这些书的名字，《龙族谱系学》、《龙与言灵术》、《所罗门之匙》、《龙族血统论》、《龙族基因学》……这是我们几千年来的积累，无数代人寻找龙、研究龙，卡塞尔学院是集大成者。在卡塞尔学院，你可以选择炼金工程学、魔动机械设计学、龙族宗裔理论等不同的学科，所有课程的最终目的都是，”他直视路明非的双眼，“屠龙！”

    “哦。”路明非点点头，同时心里吐槽起这些世界怎么各有各的烂摊子，动不动就是世界末日地球毁灭啥的，一点新意都没有。

    古德里安教授点头：“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这件事已经进行了几千年。人类谱写着一部没有龙的历史，但是另一部历史的每一行里都有龙族的身影。但是这个秘密太过惊人，如果它被泄漏，可能导致的恶果无法判断。所以我们称为‘血裔’的若干家族，在过去的几千年里，共同持有这个秘密，并且负担了屠龙的使命，他们不断培养擅长搏斗、咒术、魔法和炼金术的后代，把他们送上屠龙的战场，一次次把龙族复兴的努力埋葬，直到今天，卡塞尔学院继承了他们的遗志。”

    “宏大的遗志有人继承，挺好的。”路明非嘬两口可乐，评价道。

    “呃...明非你就不惊讶一下吗？”古德里安教授觉得路明非的反应有点过于平静了。以前招的野生混血种学生要么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要么被震惊得说话结巴。

    “啊——好震撼...”路明非棒读出声。

    “嗯，好吧，明非你这反应应该是已经预知到了吧？”

    “其实就算没有预知到也不会那么震惊啦。”路明非说，“我都有预知的能力了，世界上再出点神奇生物、隐秘组织、古老家族什么的也没啥可惊讶的。”

    “也是。”古德里安把帆布随手一扔，“但其实那些所谓的神奇生物、隐秘组织、古老家族什么的在漫长的岁月里都消亡得差不多了，在新的时期里我们不能再依赖家族传承那一套去培养出色的战士。”

    “所以你们就建立了一所学校，像九年义务教育一样批量生产屠龙者？”

    “以客观事实来讲，是的。”古德里安教授说，“虽然你看着是完全相信了，但按照流程来说下了车我还得给新生展示一下实证。”

    “嗯，那我先睡一觉，到了学校麻烦叫我一下。”路明非抓起那张帆布，废物利用把它当毯子盖在自己身上，“晚安，玛卡巴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