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郸是信鬼神的。嗯，是的，他一直都信。只是他不觉得自己能真看见罢了。算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侥幸心理。

    在他还小的时候，老爷子闲来无事捉着他教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其中就有画鬼头。那时候不明白画这些有什么用处，老爷子也没解释，就只让他画。彭郸囫囵有个印象，画的鬼头都奇奇怪怪的，长了张人脸，却看着不大像正常人。

    彭郸琢磨着对比了下，前两天“见到”的“阿飘”也差不多这个状态——虽不是跟画的一样，但状态上似人非人是贴近的。

    自然，能被画出来当典范的鬼头必定不会是普通角色，高低也得是个怨气郁结的主！大鬼镇小鬼，跟恶霸压良善也算异曲同工。

    旁的彭郸也琢磨不出来，毕竟他在这方面只能算个棒槌。但他有一点好，琢磨不明白的就先放着，以后再说。

    适时地放弃思考，彭郸把目光转向别处，正好就对上了推门进来的许枫秋顶着张丧脸。让彭郸诧异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人，正是前些天被躺着送过来的陈子贤。

    虽然他现在状态处于半死不活，但天生就有点欠，到这时候也不忘犯点小贱，“朕心甚慰，礼来就行，人不用这么积极。”

    “你看我像那种人吗？”许枫秋脸色不变，语气一本正经。让人怀疑他实际到底什么态度。

    “贤崽什么情况？”彭郸缩了缩脑袋又朝许枫秋身后望了望。明显是冲着陈子贤问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枫秋会错了意，顺手就把门带上了。

    然后彭郸就这么看着陈子贤从门板里穿了过来。

    “……”好吧，彭郸接受了。

    “还没醒，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许枫秋顺势坐在床头，身后杵着个保镖样的陈子贤。

    凑近了看，彭郸才发现陈子贤脸色煞白，人死了三天那么白，带着满脸苦相，直愣愣盯着彭郸，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明显憋着什么却又不肯说。

    “陈子贤爸妈都来了，这几天都在，其他人都先回去了。”许枫秋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看着彭郸的眼神复杂了起来，“你爸妈也通知了，说是不大方便……”

    彭郸了然，在病床左右找找摸到了手机，点开消息页面。很好，消息轰炸结束，转账记录良好，确认是亲生爹妈基本操作无误。“问题不大，过会儿我姐就来。”

    许枫秋不理解，想说些啥安慰彭郸，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尴尬在原地。犹豫了半晌，看彭郸不仅没事，甚至乐出了声。

    算了，不懂，选择理解。

    出于同学情谊，许枫秋很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但奈何这会儿彭郸只顾着刷转账记录，没半点心思分去别处。许枫秋斟酌了几分决定去给陈子贤爸妈洗水果算了。缺心眼子一边玩儿去吧。

    确认许枫秋离开了断距离后，彭郸把藏在屏幕后边的眼神投向陈子贤，那里面的问询很明显。

    “……！”

    其实在陈子贤昏迷当晚他就是这个状态了，起初以为是做梦，但没过几个小时他就接受自己是灵魂出窍的设定了。真遇到了也没那么不可思议，反而有一种“原来真是这样”的释然。

    看着舍友导员一路忙活，看着警察叔叔后来者加入一起忙活，陈子贤在他们头顶飘来飘去试图交流，但很可惜，一般人看不见听不着“他”的设定也被延续。

    但是！彭郸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记得彭郸原本也是看不见的！基因突变？

    彭郸很贴心，冲着陈子贤开口补充说明了一番自己的遭遇，顺便提醒，自己只能看见，而耳朵是听不见的。

    陈子贤了然，由原本单方面大吐苦水转变成了一边比划一边吐苦水

    “……”彭郸看着，漠然再补充了一句，“也看不太明白。”

    然后彭郸就看着鬼魂状态的陈子贤默默放下手，整个鬼跟瘪了气一样迅速颓了下去。

    “那小家伙说自己见鬼了……”

    “！”

    熟悉的声音，贴着彭郸耳朵边。

    同时惊住的还有方才瘪下去的陈子贤。而且显著的区别，陈子贤是能具体看见出声的“那家伙”。

    顺着陈子贤略显呆滞的眼神，彭郸大致知道了些什么，额角不由得青筋爆起。合着“那家伙”不仅缠着自己，还呆在自己头顶上。怕恶鬼是一回事，被莫名其妙的家伙耍着玩是另一回事。

    “那小家伙说自己在教学楼上厕所，女鬼给他递了张纸，原本只是被吓了一跳，回宿舍才开始发现不对劲。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在天花板上飘着了……”

    彭郸这边眼皮跳着，那边陈子贤却兴奋起来，发现多了个传声筒，他那表达欲直线上升。传声筒本筒也乐意传话，事无巨细统统转达。

    “打住！”明明只有一个看不见的传声筒和只能张嘴摆口型的陈子贤，但彭郸莫名觉得吵闹。传声筒本筒的吵闹。

    “我刚醒，脑子还没归位，你容我缓缓。”说着脑子揉的确实耳朵。

    陈子贤卡壳，陈子贤委屈，陈子贤看着彭郸快哭了。

    “……”有点恶心是怎么回事。

    “话说，你遇上那个女鬼，是不是跟埃及木乃伊一个样？”看着陈子贤又要开始比划，彭郸表示有些无语，“我这是问句，你点头摇头不就行了？”

    陈子贤再次卡壳，然后点头。

    “你现在这个鬼样子也是她干的？”

    陈子贤犹豫一瞬，再次点头。

    彭郸稍稍思索，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做过梦？”

    陈子贤下意识点头，愣了半秒然后摇头。

    “你还是跟能出声那位说吧……”彭郸指了指自己头顶上。

    不用特意去猜想，彭郸跟陈子贤已经是最明显的对照组了。浅浅推导一下，应当是陈子贤在教学楼被女鬼缠上，甚至可能还上了个身，不声不响回宿舍后用了某种方式让陈子贤灵魂出窍，然后趁着空档随机再挑选了一个倒霉蛋。

    倒霉蛋本蛋趁着两只鬼交流的空档溜去了厕所。没有像刑侦推理剧里主角那样时时刻刻头脑风暴，也没有恐怖片主角那样花样作死。彭郸作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选择了普通人需要做的事。

    于是等普通人彭郸再次回到自己病床上后才发觉，那一明一暗两位老兄已经不知去向。大活人叶家恒正张罗着找人，一脸惊慌不是假的。

    有点自觉的彭郸满脸淡然，大剌剌路过焦急的人，默默缩回被子里。

    叶家恒错愕转愤怒，辅导员心累加叹气。

    要不是彭郸目前还算病号，他高低得挨两顿打才能算完。好在辅导员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指千奇百怪的大学生们。只一句话就支开了叶家恒。

    “你想想之前跟陈子贤一起去过哪儿。”没有半句废话，不愧是见过大风浪的。

    “仔细想想，尤其是吃喝上。”

    彭郸了然。

    吃饭集中在南三食堂，那边离宿舍近。零食饮料都来自楼底自动贩卖机，至于其他彭郸没印象、不清楚。

    “这几天没跟同学闹矛盾吧？”

    彭郸摇头。

    根据他浅薄的见识，他猜测现在有责任方两个调查怀疑方向。一是集中的食物中毒，这有些严重，可能有很多人受害；二是定向投毒，也不轻……

    彭郸很想纠正，是女鬼作祟，但他不敢。正经人谁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