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女]八
清醒过来的第三天,确定他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彭郸被丢回了学校。一来一回几天跟去了趟短途旅游一样,仓促且难受,经历了很多又啥都没经历有一种亏了又没亏的纠结感。
彭郸有心去探索,但奈何学校方早有准备。他还没进校门呢,就被学生会打包送进了教职工宿舍楼。一起的还有同宿的其他人,顺便收了学生卡,换成了临时参观卡。
除开倒霉蛋子陈子贤和叶家恒,剩下几个人在半大不小的房间里大眼瞪小眼已经有几天了,算算时间都快开始上课了。奈何他们几个就跟被遗忘了一样,没通知上课也没通知其他。行动看似是自由的,但临时卡却无形而有实的限制了自由,他们可以离开学校,但离开后能不能回来得另说。而留在校内,临时卡又让他们“举步维艰”……
“传单,你是犯了天条吗……”
彭郸不想回话,挂在阳台上专心晾自己。
“有期无期?透个底儿呗……”
许枫秋也把自己挂了过来,被限制意味着没有网络,没有网络就没办法到处乱说,但同时没有网络意味着没有游戏,没有游戏意味着许枫秋只能挂着长蘑菇。
彭郸回头看向另一边,李涵正躺在椅子上捧着保温杯闭目养神,眼看着已经提前开始退休养生生活了。剩下个蒋良安捧着本《计算机组成原理》在发呆。
“闲着也是闲着,涵哥聊聊八卦呗。”彭郸有个怀疑。他不会无缘无故做那些梦,尤其还带了个确定存在的女鬼。他想起,就在他已经历过的人生里曾经听说过一个非常熟悉却又极度陌生的名词——“托梦”。
以前他会把托梦当做封建迷信或是心理慰藉,现在,他似乎有点信了。
“来吧,想聊点啥?”大爷做派越发足了。
“案发现场之豪宅迷情……”彭郸很贴心,连标题都想好了。
李涵看彭郸的眼神里写满了“切~”,却也没拒绝。可见得几个人都闲疯了。
事情本身并不曲折,甚至一句话就能总结,无非是三角情感关系纠葛导致的人命案子。但不同寻常的是,这件案子的残忍程度在这平平无奇的城市里太独一档了。
事件主要人物有三个。姓陈的老板和他的妻子徐女士、小三张小姐。事情的前半段特别老套,老套到但凡认识的人有两位数,就必定听说过类似的。
姓陈的老板原本是从山里走出来苦哈哈的大学生,九十年代刚刚毕业就认识了小镇长大的徐小姐,两个人同一学校出来,又到了同一城市打拼,很顺理成章的就成了一对。两个人从相知到相伴,克服了生活困苦,闯过了父母阻碍,在而立之年结了婚。再然后就是夫妻俩趁着东风,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置办豪宅的置办豪宅,享受生活的享受生活。十年间徐女士还顶着高龄产妇风险先后生下了两个孩子。
和类似剧情不同的是,徐女士作为小镇青年既不追求文艺也不安于享受,即使陈老板把养育儿女的责任全部丢给了徐女士,她也没有放下工作。陈老板当董事,她做总裁;陈老板想做决断,她也必须参与会议;陈老板做了多少事,她也干相应的活儿,自然她该有的权利和收入也不允许被拿走。
家里人“心疼”她太累,外界又传言她“凶狠”,儿女嫌她“强势”,跟她也不亲近,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利欲熏心”没有半点女人样子,她听了满耳却好似并不在乎。
没多少男人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尤其是人到中年还自诩成功人士的大老板们。很顺滑的,陈老板在外面包养起了情人。
张小姐出身比陈老板还苦,家里三个姐姐一个弟弟,才十六岁就辍学来城里打工,建筑工地、饭店后厨、商场保洁她都干过。每月不多的收入还要寄回家里一大半,数着米过日子还饥一顿饱一顿,偏偏她还遇上了物欲横流的年代。
幼年的张小姐羡慕邻居女孩的洋娃娃,于是在她被查抄的家中摆了满墙的洋娃娃,一个赛一个的精致。上小学时的张小姐只能穿姐姐一代传一代补丁叠补丁的旧衣服,于是后来她的衣柜里挂满了限量款。有些是她吃馒头咸菜攒出来的,有些是她借钱买的,有些是她后来干灰色行业的收入,而那些最昂贵耀眼的,则是陈老板的手笔。不要豪车豪宅,只要衣鞋包帽的小三确实算得上高性价比。
但是吧,在那个年代,每一个被大老板砸重金哄着的小三都会以为自己才是真爱,家里的黄脸婆不过是被逼无奈。甚至哪怕小三本人没这种想法,她背后的那群“爹妈”也会逼着她这样想。
张小姐就是后者。她本来只想谈一段被金钱侮辱的两性关系,她背后那个“可怜的”母亲却希望她能用真感情赖上陈老板,假以时日若是再怀上个儿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不定还能上位当正宫。
可是徐女士太特殊了,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陈老板踹走的陈太太,她是公司里有名有实的徐总裁。不是张小姐怀孕跪在公司门口就能撼动的老板附庸。徐女士即使没有一个做公司老板的老公,她在社会上也名正言顺的立足着,反而是陈老板绝不会因为一个高性价比情人去动公司合伙人“妻子”的地位。
同样的,也是因为徐女士这不同一般豪门太太的地位,得了丈夫陈老板重视的同时,也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有地位的男人可以容忍一个男人比自己地位重名望高,但若是一个女人和他地位相当甚至有要压他一头的趋势,那这个男人便会把这个女人当做敌人。若是这个女人还要和自己朝夕相处,在日常生活里也能对自己指手画脚,那这个女人不管是谁,不论曾经如何,从现在到将来,这个女人就是死敌。要么把她拉下马要么就同归于尽。
不管徐女士有没有预料到丈夫的想法,他的丈夫都已经在长久相处中将她放上死敌的位置。
“你说为什么会有这种人……”许枫秋感慨,许枫秋疑惑,“要是我有一个富婆老婆,能这样赚钱养家带娃啥都不落下,我安心当废物都乐意。”
……好巧,彭郸也是这么想的。
“废物是这样的。”蒋良安感慨,蒋良安鄙视许枫秋(和彭郸)。
“但是我有问题!”彭郸不搭理说实话的人并藏好咸鱼想法,“就算再强势,也跟姓张的没什么关系吧?”
就算张小姐怀孕也上不了位,按正常剧本来说顶多也闹的凶,不至于像后来那么骇人。
“经过教育洗礼的大脑太过正常了,不理解小三的思维也在情理之中。”李涵感慨,李涵心情复杂,李涵面露鄙视。
张小姐说的好听是十六岁辍学,实际上中学上了跟没上区别不大。农村出来的小孩除了印象中的老实人,还有不少道德浅薄,习性恶劣的。很不幸,张家父母本身就没有道德观,女儿都是只生不养,动辄又打又骂,两个大点的姐姐十七八岁就被绑了“嫁人”,张小姐十六七岁自己跑出来打工被舅舅逮到后撵着打了两条街,最后承诺每个月寄钱回家才没被打死。
问为什么不报警?
因为张小姐对世界的认知太少太偏颇了。她没有“自主”的概念,她从小就被灌输自己应该为父母做什么,却从来不知道父母应当付怎样的责任。
哪怕后来张女士犯下命案,背后多半也有原生家庭的推波助澜。
“不对啊,后面讲的怎么越来越潦草了?”蒋良安探了个脑袋出来,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
“我国披露重大案件的特色,重起因和结果,详细过程略。”主要也怕模仿作案,彭郸闲来无事翻过不少古今中外的大案要案解闷,时常骂一句某外国媒体脑残,嫌疑人绑受害者打的海军结都能写出来,像是生怕没人模仿一样。
“穷生奸计,富长良心啊……”有人感慨,却没感慨到点上。(出自《白毛女》)
“喜儿今晚上就来掐死你个兔崽子,”蒋良安不认可并骂乱感慨那人,“那姓陈的王八蛋就长良心了?姓张的龟孙子被包养后长良心了?”
许枫秋闭上嘴。本来只是感慨张小姐家又穷又恶毒,奈何本人没文化,半罐水来闯天下。
“也不能这么说,姓陈的虽然出轨养小三,但哪个土豪没几个情人小蜜的,他就养一个还算可以了……”
人和人的标准不能一概而论,所以有钱人就能双标了……
彭郸盯了盯李涵思维开始活泛起来,“那可不一定,姓陈的要是想两头吃好,就不会把亲老婆的情况透露给小三。”
李涵回盯了彭郸,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