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最为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

    白行露、计明、贺新凉晋级四强，还有一位青未峰的弟子，此前从未听过名字，和贺新凉并称为两匹黑马。

    顾长老对四人道：“今日便是最后一日，无论今日胜败，你四人皆不可心中结怨，牢记同门之情。”

    兴许是最后一日，顾老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过了许久，擂台下的观众都等着不耐烦了。顾老才慢悠悠终结了讲话，宣布比赛开始。

    第一场，是白行露对计明。

    一个是万象峰的剑道种子，一个是天行峰的天之骄子。

    两人相遇，气场互抗，竟有风尘滚滚。

    白行露出剑，万象剑意飞舞。

    万象剑诀取意万象，然而万象森罗，人力不能演化穷尽。故而白行露先取一点，向外延伸，以线划圆，圆中便是我之万象。再向外扩圆，终有一日，或可成万象森罗皆在剑中。

    白行露的万象剑意以月为点，便可演化月中桂，月底云，月下霜……

    月色照人间，山海皆蒙尘。

    剑意先化一轮圆月，月光洒落，皆是剑意。

    计明不急不缓，宽剑上扬，施展游龙剑诀。

    游龙剑诀在他手中，又与在陆卷耳手中大为不同。陆卷耳重视变化灵动，变幻莫测，使人难以防御。而计明重视刚猛，剑招大开大合。

    但无论是变化，还是刚猛，都是游龙剑诀之意。

    初九，潜龙勿用。

    九二，见龙在田。

    九三，惕龙思乾。

    九四，龙跃于渊。

    九五，飞龙在天。

    上九，亢龙有悔。

    游龙剑诀只有六式，不比万象剑诀八部十六式繁复，却能应对万般变化。

    这上边打的如火如荼，擂台下方，亦是如此。

    却是抢着下注的。

    白行露和计明两人，往日便有不少追捧者。如今一轮轮战斗下来，追捧的人越发多了。更有不少此前在青金、青玉两座擂台，已经败下阵的同峰师兄弟，此刻也赶了过来，为师妹、师弟摇旗呐喊。

    此刻两伙人撞在一起，颇有一种无声的硝烟感觉。

    陆卷耳从两群人中间钻出来，喊到：“下注了，下注了。擂台上难分胜负，不如先在台下分个胜负？”

    天行峰的弟子骂道：“陆卷耳你到底站哪边的？”

    陆卷耳摸摸鼻子，说道：“中间？”

    忽然一阵大笑，有人说道：“他们天行峰不敢下注，我万象峰敢。我便下注五百灵币，押白师妹胜。”

    此人名蒋子良，在万象峰这辈中排行第三。蒋子良原是在青玉擂台，争夺最后前十的宝座。惜败于寒梅峰梁怀瑾后，匆匆赶来为万象峰的小师妹撑场面。

    “蒋师兄，才五千灵币？”陆卷耳笑道。

    蒋子良骂道：“你这贪钱的小子，少不了你的。我们一人下注五千，加起来，怎么也有十万了。”

    “可昨日，我才一口气赔了三十万灵币，这点连回个本都不够。”

    “你嫌少，倒是向你的师兄们要啊。”蒋子良目光闪烁着不怀好意：“难道连他们也不相信计明能胜？”

    天行峰的人气得直咬牙。

    “好，我押。”天行峰排行老五，曹海华掏出一袋灵币，往陆卷耳丢去。

    “我天行峰别的不多，就是灵币多。给你！”

    陆卷耳满脸笑容接住袋子，又高声问道：“还有谁要下注吗？”

    有了两人带头，周围众人纷纷下注。一时间，陆卷耳便赚了个盆满钵满。

    ……

    台下的吵闹，丝毫没有影响到台上的两人。

    上百招后，两人仍旧是难分胜负。计明眉间额角逐渐渗出汗水，隐约发觉事情不对。

    他主动拉开身位，果然白行露没有追击。

    “为什么？”计明问道。

    白行露却不知道他在问些什么。

    计明继续道：“除了从一开始的进攻，之后都是被动防御，见招拆招。我看你先前几场比赛，并不这样。”

    除了和崔宜归的那场比赛，两女相争刻意收了手，其他几场都是以快打快，最少十招，最多三十招内分出胜负。

    然而她却跟自己纠缠了这么久。

    忽然，计明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太好看。

    “你把我当成了磨刀石？”

    “你不是想要见识其他各峰的剑诀？正巧我也是同样想法。”白行露声音清冷，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计明听完，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没错，我是来见识各峰剑诀的，差点忘了这事。”计明斗志昂扬，举起太轲剑道：“那你可要让我尽兴才是。”

    两人再度交手，游龙剑意全面爆发，彻底舍弃灵巧，化作乾阳之刚猛。

    白行露仍是以万象剑诀，将剑意显化成象。

    月轮越发圆润明亮，月光之中，洒下朵朵桂花，转眼便是桂子漫天。

    这一剑，便是参考枯梅剑诀之数枝梅而来。

    转而又有潮汐声响起，月引江潮，缥缈月光化作潮水铺地，席卷而去。

    这一招，模仿的是碧波剑诀之破浪。

    “哼。”计明向前踏了一步，游龙剑意劈开江潮，而后持剑横扫，剑意之龙将漫天桂子扫去。

    游龙剑意聚拢，化作真正游龙，有须有鳞，口衔龙珠，大开大合。

    白行露不管不顾，继续从其他剑诀中化用。

    落律剑诀的天罗地网，成了月光丝线。枯荣剑诀的娑罗双树，成了月中桂枝。……

    一剑剑演化，最后融合成一剑，同计明使出的最强一招“飞龙在天”相撞。

    隐约听得什么破碎的声音，漫天烟尘随气浪飞起，两道身影若隐若现。

    台下众人翘首以盼，期待结果如自己下注一般。

    烟尘逐渐散去，一道身影站着，一道身影躺在擂台上。

    站着的，是白行露。

    台下顿时爆发欢呼声，一声盖过一声。

    顾长老也宣布：“胜者，万象峰白行露。”

    “终究还是不行吗？”白行露虽胜了比赛，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有一丝遗憾。

    这丝遗憾落在计明眼中，便是另一层意思。

    “终究还是没能让你尽兴啊。”

    计明感叹一声，大大方方承认了失败。技不如人，合该如此，有什么好说的。

    反倒是台下的曹海华等人，脸色阴沉如水。

    计明输了，不仅是一个人的输赢，更是天行峰的面子输赢。蒋子良等人虽然没有奚落，可那眼神，却把什么都说了。

    曹海华等人如何还能呆得下去，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还没走远，便听见蒋子良叫道：“刚得到消息，你们大师兄也惜败于我家大师兄，真是不好意思啊。”

    曹海华一个趔趄，差些没摔倒。

    他转头死死盯着蒋子良，说道：“你们等着瞧。”

    将天行峰一行人气走，蒋子良见着白行露从台上走下，便道：“恭喜白师妹。”

    白行露点点头，径直穿过人群走了。唯有蒋子良的笑容，僵硬地挂在脸上。

    “白师妹就是这个性子，连谁的面子都不给，倒是可爱。”蒋子良解释道。

    有了这番解释，众人纷纷表示明白。

    这应该便是话本中的冰山美人吧！

    ……

    准决赛第一场结束，众人期待着下一场比赛。

    却有两人悄然从人群中离开。

    贺新凉给陆卷耳眼神示意，陆卷耳和陆重行也退出人群，悄悄跟了上去。

    远处，律堂的执法弟子们，也在朝着某个方向汇聚。

    给鱼儿洒下了鱼饵，是时候该收网了。

    贺新凉心绪不起波澜，这些事和他都没有关系。

    一步步走上擂台，贺新凉对面是一位穿湖蓝衣裳的少年。青未峰驻颜有术，所有弟子常看起来是少年模样。便是青未峰主陈柯，实际年岁已经少有人知了，唯有模样还是十三四岁。

    这位青未峰弟子，呆呆楞楞，睡眼朦胧，头顶一撮短毛直冲天际，仿佛刚睡醒，还未来得及梳洗。

    顾长老直接宣布比赛开始。

    区元接替陆卷耳的位置，照旧摆开赌盘，赔率却没有先前那么高了。奈何观众太热情，仍旧接连下注。

    何松不关心眼前越堆越高的灵币，低声问到：“此人究竟是谁？”

    区元看了看，回道：“此人名为庄晓，除了姓名，此外一切都不清楚。就连他这个人，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会不会是同计明一般，被刻意隐藏起来了。”

    大约各峰都有这样的例子，从外界找来的根骨绝佳者，往往秘而不宣。由专人教导，直到门内大比时大放异彩，给各峰一个“惊喜”。

    如白行露这般从外门升入内门的剑道种子，反而是少之又少。

    区元却摇头道：“不对，还是有些奇怪。想要完全消除一个人的踪迹很难，计明隐藏的再好，也有传闻流出。可他却没有任何信息，难道从来没有人见他？”

    古怪背后，必然有更大的问题。

    擂台上，贺新凉不敢大意，起手便是万象剑诀。剑意流转，铺满擂台。

    庄晓只放出两枚剑丸，枯荣剑意随剑丸而动，围绕这庄晓旋转。万象剑意看似声势浩大，却不能侵入那方寸之地。

    庄晓在擂台中闲庭漫步，所到之处，剑意自动退开。

    贺新凉皱了眉头，同这种对手战斗，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感觉到束手无策。

    剑意攻不进去，就算是贺新凉提剑进攻，各种剑招都被庄晓轻松拆解。甚至对方用的甚至不是枯荣剑诀的任何一招，仅仅是随手而为的动作。

    庄晓看罢，停下脚步，对着贺新凉说道：“行了，乏味可陈。看看你领悟的象帝剑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