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畅也从故事中，发现不少细节。

    “老人家，提灯妖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老人好不容易将七八个小孩哄睡，这才有空暇回道：“因为他提着一盏灯笼，所以叫提灯妖。”

    “确定不是一团萤虫吗？”

    老人点点头：“就是一盏灯笼，用纸糊的灯笼，上面还画了花，不记得是桃花还是梅花了。”

    “哦？”周伯畅继续问道：“难道老人家亲眼见到过？”

    老人有些慌乱，犹豫一会才道：“我小时候，确实亲眼看见过。那时我顽皮，时常跑到莹山上去玩，有一天突然听见有人在哭，回头一看就看见了提灯妖提着灯笼走来。我哪敢呆着，赶紧下山就跑回了家。”

    “既然都看见了，他没将你抓走？”

    老人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第二天，就听说有人死在了山上，肚子被剖开，血被吸干，肯定就是提灯妖干的。从此往后，我便再也不敢往莹山去了，村里人也很少谈论这座山。”

    “这么说来，你们并没有人亲眼看见提灯妖吃人？仅仅是提灯妖出现之后，才死了人。”

    老人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若是提灯妖真的吃人，他为什么没有吃你，也没有吃这些孩子？”周伯畅思索道。

    “或许，当初死莹山上的那人，并不是华玉杀的。吃人的另有其妖。”

    “你是说他？”

    周伯畅点点头：“就是他。”

    莹山周围，能与提灯妖匹敌的妖物只有一个，便是贺新凉请来的玉华子。

    若玉华子就是曾经在莹山活动，捕食行于山野中的过路人，还将罪过推到提灯妖身上的妖物。那么他假扮玉山仙人，来这里消灭提灯妖的动机，就值得推敲了。

    玉华子明明拥有轻松镇压提灯妖的实力，却不彻底消灭他。是提灯妖真的杀不死，还是另有不杀他的理由？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提灯妖，他的灯呢？”

    ……

    玉山，贺新凉除了第一天，便没有再见过任何人。

    他一直躲在客房中，紧闭门窗。

    玉华子听着下人禀报，吩咐道：“随他去。只要他不出客房，你们不用管他。当前最重要的，是加紧审讯那家伙，将玉精拿到手。”

    “是。”

    几个眼中泛着奇异绿光的武者施展轻功离开。

    玉华子手中浮现一个光团，当中浮现客房周围的景象。他看着光团呵呵笑道：“就让我看看你有何本事，能让那位大人如此重视。”

    如此过了三天，贺新凉从未出过房门。

    若是有人推门进入，便会惊讶发现房中堆满了两寸大小的纸人。

    贺新凉全神贯注，心无杂念，一如在九酝宗打水漂的日子。

    纸人在贺新凉手中越来越活灵活现，从一开始的粗糙，后来越发熟练起来。

    第一千个纸人剪完，贺新凉才回过神。眸光略有黯淡，是神思消耗过多的缘故。

    贺新凉看着满屋的纸人，心中有一种成就感，转眼又被担忧代替。

    “这么久没出门，玉华子应该发现不对劲了才是，居然没有派人过来询问？”

    “算了。”贺新凉不去管他，反正到了今日，该暴露的也要暴露了。

    贺新凉推开门，密密麻麻的纸人随风飞出。除了纸人，更有纸鸟、纸马、纸猫、纸狗……

    纸物落地便活，向四面八方跑去。

    监视的武者瞧见，连忙禀告玉华子。

    玉华子站在山顶，朝山下看去，果然一片白色溪流从客房方向涌出，随即散入山林间消失不见。

    玉华子喃喃道：“仙道三十六神通之一的撒豆成兵？”

    “不可能，他才几岁，怎么可能领悟这等神通。”玉华子把牙齿咬得作响。

    他修炼这么多年，也不过才在玉山古修洞府中，找到三十六神通之一“腾云驾雾”的修炼之法。贺新凉一个剑修，不去修剑，怎么还会“撒豆成兵”？

    贺新凉用的当然不是正版的撒豆成兵，充其量只是升级版的“剪纸法”。但剪纸法本就是撒豆成兵派生而出，用的好了，自然可以视作劣化的撒豆成兵。

    纸鸟飞天，纸人骑上纸马，纸猫纸狗奔走入林，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玉华子现身，身上光辉缠绕。

    贺新凉冲玉华子问好：“前辈安好？”

    玉华子面色如常，丝毫不在乎贺新凉做了什么。

    “我还以为你能隐藏更久一些，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贺新凉自嘲道：“晚辈修为低下，眼界不如前辈，手段自然粗糙。前辈既然看穿，为何不将我控制起来？”

    “有必要吗？”玉华子伸出手掌：“在掌心里跳动的跳蚤，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

    “那前辈要小心了，跳蚤也可以很烦人的。”

    贺新凉御剑就逃，还未出玉山，被一层结界拦出去路。

    原来这道结界不仅防外面的人进来，也防里面的人出去。

    玉华子身上爆发光辉，一寸寸扫过整座玉山。无数纸人纸马爆开，自我毁灭。

    玉华子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贺新凉。

    “接下来，到你了。”

    光辉于指尖凝聚，射出。穿透贺新凉抵挡的木剑，穿透心脏。

    贺新凉惊愕看向胸口手指粗细的小洞，甚至没有血流出。浑身力气流失，向着山中坠去。

    玉华子觉着奇怪，拂袖一挥，贺新凉的身体化作纸灰片片散去。

    纸人分身。

    “什么时候？”周围的武者尽皆跪下请罪。

    “一群废物。这么多人，连他是个纸人分身都没发现。要你们有什么用。”

    玉华子伸手摄来一人，捏着脖子提起来。

    纵然那人已经是胎息境的武者，此时也不敢反抗。其他武者更是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是我用血喂养，你们才能一个个的突破胎息境。这么没用，不如把血还给我。”

    玉华子伸出空闲的手，沿着手中武者的胸腹划开，内脏鲜血流了一地。玉华子将心脏一把扯出，扔进自己的嘴巴里。

    随后用力一扭，将武者的脖子扭断，彻底送他去见了祖宗。

    “传令下去，全力搜捕贺新凉！”

    “遵命！”一众武者心惊胆寒，一刻也不敢多待，当即如离弦之箭离开。

    而无人知晓的角落，一个个纸人从泥土中钻了出来。

    玉华子用光辉扫除玉山上的纸人，却不想贺新凉早就料到，提前将一部分纸人藏入土中，避免被光辉扫到。

    其他的纸人纸马，纸猫纸狗都是迷惑，这些纸人才是真正的主力。

    纸人们摇摇晃晃，悄无声息向着地牢走去。

    很快，纸人便潜入地牢当中。然而狱卒们早就得到消息，将提灯妖所在的刑房牢牢围住，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真的如此吗？

    虽然世人常常如此夸张。

    可真的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吗？

    贺新凉剪纸时特地用了许多种不同颜色的彩纸，进入地牢的纸人，颜色正好同土地颜色一样。

    只需要往地上一趴，配合地牢昏暗的灯光，谁也分辨不出来。

    一只只纸人爬上墙壁，将收集过来的杂物堆积起来，再打翻油灯。

    油灯倒地的声音，惊动狱卒，纷纷朝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

    只见火焰点燃杂物，纸人将自身点燃，朝四面八方跑去。纸人在燃烧，地牢也在燃烧。

    “起火了，快灭火！”

    一众狱卒急忙灭火。谁曾想火势蔓延太快，直接将地牢变作一片火海。

    贺新凉透过纸人感知地牢情况，心道：能灭的了就怪了。

    这几天贺新凉不只是在剪纸，早就放出过一批纸人，在各处进行准备。地牢中被纸人一点点在各处堆放易燃起火的东西。

    火势一下起来，单凭这些在炼血境蹉跎十数年的狱卒可灭不了。

    “慌什么？给我灭！”

    两个武者赶来，先天武道真气凝聚掌中，发出劲气将一处处火焰熄灭。

    狱卒们却不敢放松，指着地牢洞口惊恐道：“老大，快看那。”

    只见两个单薄的纸人扛着一袋比自身不知重多少倍的面粉，另有两个纸人划开袋子，合力将面粉扬入地牢。

    一袋又一袋面粉打开，面粉充斥地牢每一寸空间。

    两个胎息境武者屏住呼吸，体内一口先天武道真气运转，全身四万八千毛孔张开，转为体呼吸。

    一众狱卒没有这样的本事，被面粉呛得咳嗽。

    “老大，他们想用面粉呛死我们。”

    “故弄玄虚。”两人朝着地牢洞口连连发掌，掌劲罡气将空气抽的啪啪作响，却只打坏了两个纸人，反倒是面粉分布得更为均匀了。

    地牢洞口仅剩的两个纸人，一个双手摩擦，很快自燃起火，向地牢中飞去。

    一点火焰遇见粉尘，巨大的爆鸣声响彻天地。

    地牢洞口被炸的不成样子，仅剩的一个纸人走入地牢。一众狱卒直接被炸死，两个胎息境武者一死一伤。

    重伤的胎息境武者只能眼睁睁看着纸人从身边走过，来到刑房。

    刑房也被爆炸波及，提灯妖被炸得一面焦黑，血肉都糊成一片。

    纸人发出贺新凉的声音：“前人说的没错，知识改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