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过去:我的文艺时代

第4章 日常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将天空染成淡淡的蓝紫色。

    此时,燕京大学的公交车站早已响起了332路公交车向颐和园方向行驶的报站声,这个声音,是大部分燕大学生们起床的铃声。

    入学已经超过一周,王澍感受最深的便是“卷”字的沉重。

    校园里,无论何时都能感受到一股刻苦学习的气氛。

    清晨,当大部分人还沉浸在梦乡时,燕大的学子们就已开始了他们的日常——早起,集体体育锻炼,有的甚至在天色尚暗时就开始背诵英语单词。

    这里主要点名的就是潘慕平同学,他的舍友林双林,被卷的身体都要吃不消了,每天几乎都是挣扎着起床的。

    要知道,他当年在农村的时候,也没少干活,搬过石头、修过水库,收到入学通知书的那天,一个高兴,还翻了半截土墙,把自己舅舅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报喜变成“报丧”。

    由于入学时,大家的水平参差不齐,所以基本上人人都是疯狂的学习和追赶。

    英语分成快慢班,慢班的老师以基础英语知识普及为主,她的年纪是最小的,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讲台下的学生像她叔叔一样。

    可就是这些比她年长、学习态度异常认真的学生,让她感到深深的震撼。

    在燕京大学,读书和锻炼是学生生活的两大支柱。每天早晨,体育委员会带领大家在操场上跑步,一圈400米,至少两圈。

    而且,如果哪天有远足活动的计划,那么会提前几天开始准备,准备的方式么,自然就是多跑几圈。

    跑完步后,学生们便会聚集在图书馆门前等待开门。

    一旦图书馆开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响起,大家像赴战场般急匆匆进入,抢占自习座位。

    晚自习如果不提早来占座,基本很难找到一个好位置。

    在燕大,无论是走在路上、吃饭时,甚至是乘坐公交,随处可见手不释卷的身影。

    这样的景象不禁让人感受到一种压力——仿佛每个人的肩上都扛着未来的重任,必须不断学习,为未来做好充分的准备。

    也能理解吧,同宿舍的老大哥,张文祥,是个老高三生了。原本距离高考仅剩半个月的他,因为一次意外,高考梦延续了十一年,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在燕大实现他的梦想,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怎能不让人倍加珍惜?

    即便是王溯这样本性慵懒的人,也在这种浓厚的学习氛围中受到了影响,慢慢变得勤勉且热爱学习。

    不过几人都不怎么喜欢去挤图书馆,就算去,也只是去借书,借完书,很快就会出来。

    倒不是里面的氛围不好,主要是人实在是有点多,有点闷,远不如外面来得开阔,让人心旷神怡。

    春日的午后,阳光明媚却不炽烈,微风带着树叶的清香和远处花香混合的气息,轻拂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接着,他们会随意寻找一块空旷的地方,安静地坐下。

    在热心人的帮助下,史佚生将他轮椅巧妙地做了一些改装,如今这不再是简单的移动工具,还被赋予了新的角色——书桌。

    固定好位置,他轻轻地将几本厚重的书籍和一个笔记本放在轮椅的托盘上,然后调整好坐姿,便开始了他的学习之旅。

    王澍和王溯则选择坐在草坪上的方式,倒不是直接席地而坐,而是会先铺开一块大大的布,既能防潮,又能避免弄脏衣物,好处多多。

    但王溯通常只一个评价——少吃点盐,一天天闲得慌。

    不过吐槽归吐槽,手上的动作从没慢过。

    铺好布,两人各自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背靠背地坐下,双腿并拢成坐垫,膝盖上放着笔记本,虽然这样的姿势长时间下来或许对身体不太好,但在这样的环境下,王溯总觉得自己更容易沉浸于学习之中,知识也似乎更易于吸收。

    而且王澍这家伙,以前就觉得他够聪明了,没想到到了大学这种感觉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强烈。

    有时,他会感到自己与王澍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甚至在某些时刻,会产生一种错觉:王澍所掌握的知识似乎比许多老师还要丰富。

    不论是他还是史佚生遇到的任何问题,王澍总能提供解答。

    这些解答或许并非百分之百正确,与讲义上的观点有时也不尽相同,但王澍总能以其独到的见解和严密的逻辑,让人信服,让人感到他的思维之广阔。

    是的,当时上课用的,并非印刷精美的教科书,而是字迹斑驳的油印讲义。

    在那些日子里,尽管生活条件简陋,这却未曾阻碍任何人的学习脚步。

    生活的艰苦仿佛成了他们坚韧不拔的磨砺,而在这一过程中,也是有一些波澜的,并不完全是重复不断的日常。

    比如三月伊始,两份期刊——《人民文学》与《儿童文学》——同日发售,便给他们平静的生活带了一丝惊喜。

    《人民文学》自前年一月复刊以来,便一直以月刊的形式定期与读者相见。如同时光的见证者一般,从未间断。

    而《儿童文学》,则如一盏时明时暗的灯火,在不稳定中闪烁,其出版的不定期性,使得每一次的出现都显得弥足珍贵。

    能撞到同一天发行,确实能称得上是一个意外。

    《儿童文学》上刊载的是王澍那部《桃花源记》,史佚生之前听他讲过大致剧情,但完整的故事还是第一次看,而且即使知道大致剧情,他对这个故事仍旧充满了浓厚的兴趣,拿到两份杂志的时候,他最先翻开的就是这一本,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他都看得如饥似渴,似乎希冀着通过字里行间,完整地感受这个故事,仿佛通过那些文字,能够触摸到故事背后的灵魂。

    “唉,小澍的这个故事,写得真是太好了……”读至结尾,史佚生情不自禁地感叹,语气中满是赞叹与感动。

    旁边的王溯早就坐不住了,没得选的他只能打开《人民文学》,上面刊登的是《长津湖》,而且还被编辑部分成了两期,这次只有上半部分,没一会就看完了,显然是还没过瘾。

    看其他文章吧,他又觉得过于,那些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实在不是他的菜。

    这不,就在史佚生看完《桃花源记》的瞬间,王溯便迫不及待与他交换杂志,希望能从另一个故事中寻找到新的精彩。

    王澍见状,不禁轻笑起来,他并没有打扰他们的阅读,而是静静地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耐心等待着朋友们读完,期待他们分享读后的感想。

    这一刻,简陋的环境、不易的生活都仿佛远去,只剩下文字的力量,在他们心中激起涟漪,这是对知识的渴望,对文学的热爱,也是友情中最美好的相互分享。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宁静而和谐的画面。

    在这样的时刻,每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之中,没有人打扰彼此的平静。

    王澍全神贯注于手头的工作,对周围的世界似乎暂时失去了感知。

    直到轮椅上的史佚生微微挪动身体发出的轻微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一抬头侧目,才让他看到好友的异样。

    王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杂志,低垂着头,像是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大酥饼儿,怎么了?”看着王溯沉默不语的模样,王澍不免有些担心,转过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想什么呢?”

    “啊,没什么……”王溯的回答似乎带着一丝逃避,他努力掩饰着眼角的泪花,不让悲伤显现。

    王澍像是没看到似的,并未点破的意思,反而主动转换了话题:“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写得好呗。”王溯稍稍放缓了语速,仿佛是在整理思绪,继续说道,“就这《桃花源记》,你还别说,真挺别出心裁的。桃花源在你变成了死人的世界,而且是那种心怀遗憾的人才能留存的地方,这要是陶渊明看到了,不知道会不会被你气死。”

    “什么啊,这是致敬好不好?懂不懂什么叫致敬?”王澍反驳道,故意夸大自己的肢体动作,表现得很是激动,似乎是想驱散好友心头的阴霾一般。

    “是是是,这小豪……”王溯略微停顿,仿佛是在搜寻合适的言辞,“小豪这小子,倔强得很,为了唱个戏,都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你这个故事,其实就是在说‘念旧’,不过表达方式确实有些新颖。读完之后,我不禁想起了家里的那些破事,觉得挺有意思的。去世的人虽怀有遗憾,但在你的桃花源里却过得比活人还要精彩,这种讽刺,写得真好。”

    “你之前是不是想问,这小豪是不是以你为原型写的?”王澍戏谑地追问。

    “怎么可能,我哪有像他那样!”王溯的反应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跳跃而起。

    “我就说说嘛,你看你激动的。”王澍接着说。

    “我就随便一说,看你激动的。”王澍笑着接话。

    “我,才,没,激,动,呢!”王溯一字一顿地反驳,眼神凶狠地盯着王澍,仿佛要将其生吞活剥。

    这时,史佚生也被这边的喧哗声吸引,将注意力从书本里抽了出来,看向这边,略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王澍的回答中依然保持着他一贯的淡定,他轻描淡写地补充说,“王溯在讨论自己和小豪有几分相似之处呢……”

    “我,才,没,有!”王溯的反驳依旧强硬,只是语气中略微有些底气不足。

    “像吗?”史佚生将目光投向王澍,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故事中的情节,“我看不出来啊。”

    “是吧,看他自恋的样子。”王澍笑着回应,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调侃。

    “啊,小树枝儿,我跟你拼了!”王溯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他的话语还没说完,便直接向王澍发起了“攻击”。

    紧接着,王溯和王澍两人如同两个顽皮的孩子,扑倒在地,开始嬉戏打闹,滚成一团。

    他们的谈笑声和偶尔的拍打声,如同春风拂过静谧的湖面,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给原本宁静的空间带来了生机与活力。

    史佚生依旧安坐于轮椅之上,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两人的嬉戏,直到他们闹腾得累了,他才轻轻地拾起话茬。

    “说实话,我觉得小澍真的很有才华,尤其是编织那些带有奇幻色彩的故事。无论是《狮子王》还是这部《桃花源记》,每当我翻阅时,总能在字里行间找到自己的影子,溯子感同身受也不足为奇。”

    “哪有!”王溯还想辩解,但两人仿佛都没听见他的话,谁都没有搭理他。

    史佚生沉浸在自己的感受中:“这个故事让我深思家庭的意义,以及那些被我们遗忘的灵魂。在生与死的边缘,唯有记忆的力量能够穿越时光的束缚。每个人都希望被铭记,就像小豪那样,他对戏曲的热爱,不仅是对梦想的追逐,更是对家族历史的探寻。这是一部寻根问祖的史诗,它告诉我们,每个生命都有其独特的价值,无论是在璀璨的人生舞台上,还是在遥远的黄泉之畔。”

    “哎呀,你这么说太夸张了。”

    王澍被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尽管他经历过《狮子王》的风波,对这些赞誉有了些许的抵抗力,但仍旧还是过于年轻,受不得别人这样当面夸赞。

    看着王澍脸上的红晕蔓延至耳尖,王溯也忍不住加入了夸奖的行列,半开玩笑地调侃着这位脸皮薄的好友:“没错没错,那半部《长津湖》,看得我是热血沸腾,同时又心如刀绞。战争场面描写得细致入微,仿佛亲临其境,让人不寒而栗。战争,那是人间的炼狱,无需多言。但故事中的人物,个个英勇无畏,为了信仰、为了同胞,他们愿意付出一切,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学习。但最好还是希望世界和平,远离战争,珍惜生命,这才是最重要的。”

    “珍惜生命……是啊,仔细想想,这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些年来,战争的残酷、士兵的勇敢……在极端环境下,人性的挣扎与伟大,生命的顽强与脆弱……愿这些故事能让更多人反思,真正的英雄主义是什么,和平的价值又在哪里。”

    “但有些问题光是我们思考是没有用的。”随着话题的深入,王澍也逐渐恢复了平静,“我撰写这部小说的初衷,还是希望人们不要忘记历史,不要忘记那些为了我们今天的和平而英勇奋斗的人们。”

    他们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仿佛与周围的景物交织成一幅幅动人的画面。

    夕阳渐渐沉下,余晖洒在三人的身上,给这一刻的交流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