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怡生

重庆之行 初识赵清

    很快到了礼拜四晚上,同学们聚在火车站,王抗美带着十几个年轻人兴奋无比地坐上火车前往重庆。

    那时候成渝高速尚未通车,成渝之间往返最好的办法就是火车。普通快车需要5个多小时,一群年轻人那是肯定睡不着觉的,分着团打扑克,聊天,旅程一会就过去了。到了重庆火车站已经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张万兴在站口接到了他们。

    跟成都这种平原城市不一样,重庆是很立体的山城,当一群年轻人走出火车站,发现周围的房子居然分层列次地修在高度不同的山坡上,不远处就是大江环绕,这种大山大水的景象让习惯了平原地貌的同学们都大为震撼,纷纷惊呼起来。

    张万兴是重庆这边接待办的工作人员,跟蒋明远是很好的朋友,他受委托这几天全程安排一下行程,接到大家以后,马上转乘大巴车,一路往南川县城开去。

    张万兴这次也带着自己女儿张雪一起。张雪跟同学们年龄相近,是个典型的重庆女孩相貌,五官轮廓分明,性格十分爽直,扎个很精神的高马尾,眉眼中英气十足。

    成都人和重庆人虽然说的都是四川话,但是口音相差很大。

    因为天府之国富足安逸的缘故,成都话偏软,喜欢发梅花音。

    而重庆话因为大山大河的地理原因而偏硬,喜欢发儿化音。

    比如成都人说“你在哪儿呢”,会软绵绵地用舌头发音:“你在勒儿勒?”

    而重庆人则是硬邦邦地用喉咙发音:“你带哪点儿乃?”

    因此成都这帮同学听到一个女孩子说话居然这么硬邦邦的,都觉得很好玩,而张雪听到成都口音软绵绵的,也觉得新鲜好奇,大家互相学对方口音,一路上乐趣甚多。

    张雪笑眯眯地一直找女孩子们聊天:“说嘛说嘛,多说两句,成都女娃儿说话好好听噢!我好喜欢听你们说话!”邵青阳在旁边听到了,不甘寂寞要犯贱,一脸贱笑地调戏张雪:“嘢,未必成都男娃说话就不好听嘛?”

    张雪那是个典型的重庆妹子性格,很不喜欢邵青阳一脸贱笑的样子,寒着脸就怼了回去:“狗日的男子八叉的!说话软垮垮的像个太监,还好意思来问!”

    邵青阳被怼得大失面子,臊眉搭眼说不出话来,大家哄堂大笑,这个旅程邵青阳又多了一个惹不起的人了。

    须知成都男娃怕重庆女娃凶,重庆男娃怕成都女娃软,这是证明了的定理。

    女孩子们听不懂“男子八叉”是什么意思,纷纷笑着问张雪。张雪挑了邵青阳一眼,大声解释道:“男子八叉,就是我们重庆话形容男人都应该是顶天立地。“

    “好端端一个大男人,说话软葩葩的,还好意思一脸贱相来招惹老子!这就叫主动申请自杀!”

    女孩子们笑得不行,顿时觉得这个张雪着实豪爽可爱,一下就都跟她成了好朋友,就连开车的司机也哈哈大笑起来,张万兴笑着解释道:“各位男同学莫介意,重庆女娃儿就是这样,一惹就爆,不给人面子,习惯了就好了,哈哈。”

    赵齐安贱笑着跟邵青阳咬耳朵:“这下遇到正宗母老虎了,安逸不?”肥肥连忙捧哏:“那绝对安逸!”邵青阳呸了一声:“安逸个锤子!你们要不去试试?”赵齐安切了一声:“你以为老子比你傻一半?这种母老虎也敢去惹……老子又不是武松!”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又鬼鬼祟祟地说:“这妹子太吓人啦……班长跟她一比,简直就是个兔宝宝。”

    一直在撒狗粮的白雪梅也轻笑着跟陈雷咬耳朵:“嘢,你以后还要在重庆读四年书哟,重庆女娃都这么凶,你遭得住哇?”陈雷心惊胆战地道:“我……我不去惹她们就行了嘛……惹不起我躲得起呀。”

    只有陈泉风轻云淡不为所动,全程带着和煦的微笑,闭目养神。

    因为大家已经很疲倦了,伴随着大巴车的摇晃,最后都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几个小时后,车到了南川县城,张万兴已经事先联络好了当地的朋友,把一车人安排到县城旁边的招待所,开始安排餐食。

    大家在等待的时候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外面的山景,CD市区很难看到这样的青山秀水,因此一群年轻人自然是非常兴奋激动。

    张万兴安排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先把茶水瓜子送上来,然后坐在王抗美身边闲聊,王抗美平时公务十分繁忙,这次能享受一下青山绿水里面的新鲜空气,感觉非常惬意放松,一边吃着瓜子一边面带微笑地看着年轻人们兴奋不已的样子。这个时候吃午餐有点晚,吃晚餐又有点早,张万兴的意思是索性两餐合一餐,吃完以后让大家早点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就去爬金佛山,王抗美笑着说:“你是东道主,都听你安排。”

    此时太阳慢慢开始西下,昨天晚上南川下了雨,感觉凉丝丝的,气候温度非常宜人,大家吃着当地特色的农家饭食,喝点小啤酒,那可别提多爽适了。

    马欣看到邵青阳一直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就故意去挑他:“邵青阳,你今天很反常哟!”大家心领神会,都笑了起来,看看邵青阳,又看看张雪。

    邵青阳搭着眼皮道:“我能做啥子嘛……有些人一点就爆,我怕说错话呀。”

    张雪在旁边听到,哼了一声:“少说废话少挨骂,多学文化少挨打!”邵青阳抬起头道:“看嘛……看嘛……强龙不斗地头蛇,我只好闭嘴了呀。”

    他本来这句话是带着点示弱的幽默,没想到张雪一下就爆了,眉毛一扬,尖声骂道:“你龟儿才是蛇,还是他妈条菜花蛇!”

    “做人你也没前途,当蛇你都没有毒!还你妈强龙……我看你就是条宝批龙!”

    方道洋顿时笑得不行,问道:“哈哈,张雪,啥子叫做宝批龙啊?“张雪对女孩子还是很友好的,耐心给她解释,宝批龙是重庆话骂人傻子的意思,很傻很傻的那种傻子。

    大家听张雪开口骂人一套一套的,都有点忍俊不禁,就连王抗美都不禁莞尔,开口劝道:“妹妹,你莫一直欺负他,给他多少留点面子。”

    张雪对王抗美还是很尊敬的,正色道:“阿姨你晓得,不是我主动招惹的他……嘿,他还不配我欺负!”想了一想,转头对邵青阳道:“老子这是看阿姨的面子,后面莫来惹老子,否则惹一次骂一次!”

    张万兴看见邵青阳被骂得都快哭了,不得不开口阻止女儿:“好了好了,人家远来是客,你收敛着点。”又笑着对邵青阳道歉:“小兄弟你莫介意,我女儿就是这个臭脾气,心直口快的。”蒋怡也站起来走到张雪背后,俯身抱着她柔声劝解:“好了好了,不气不气,他没恶意,就是喜欢开开玩笑。”

    张雪其实跟马欣很像,喜欢稳重成熟有男子气概的男性,像邵青阳和赵齐安这种一脸贱笑的幼稚男生在她眼里最是不堪,只不过马欣闷在心里不说,张雪是敢爱敢恨的性格,看不惯就要直接骂出来。

    张雪特别喜欢听成都女孩说话,蒋怡柔声细语劝慰她,她脸色才慢慢缓和下来,陈泉这时候却开口了。

    “张雪,你可能误解邵青阳了,就像蒋怡说的,他其实人很不错,就是平时喜欢开开善意的小玩笑,如果今天不小心惹到你了,我帮他给你道个歉可好?”

    他站起来端着酒杯,温和地笑道:“我是诚心诚意帮他道歉,我也晓得你不喜欢我们说话的口音,我就不多说了,我先自己喝了这杯。”

    说完他仰头干了一杯,大家见状也都纷纷开口劝张雪。张雪本来面前没放酒杯,她起身拿了一个,倒满了酒,对着陈泉说道:“你误解啦……我不是那个意思,重庆娘娘腔也很多,成都男子汉也不少。”

    说罢也仰头也干了,大家赶紧鼓掌叫好。张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对着邵青阳一举:“喂,垂头丧气的干啥子,喝不喝?”大家赶紧抽掇着邵青阳站起来,忸忸怩怩的跟张雪互相干了一杯。

    王抗美见风波过去,笑着道:“这就好了,相逢就是有缘嘛。”想了一想,笑眯眯地看着赵齐安,问道:“小赵,今天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你这个才子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赵齐安虽是直男,可情商极高,知道王抗美是在转移话题,很配合地站起来,满脸讨好地学清朝人做了个拍马蹄袖打千的动作:“回太后,还真有。”大家看他动作幽默,都哄堂大笑起来,就连情绪还没完全恢复的张雪都一边板着脸一边忍俊不禁噗呲一声。

    王抗美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说道:“好好,小……小安子你就表演一个,给大家助助兴。”没想到大家又笑成一团,都说:“哈哈,小安子,这名字好,这名字好!阿姨这名字取得好!”

    从此以后“小安子”这外号就跟赵齐安如影随形。

    赵齐安等大家笑得差不多了,这才正色说道:“各位,我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到乡村来见山见水,以前读诗诵词,都只能靠想象……今天身临其境,满脑子都是苏东坡这首《鹧鸪天》,这首词用词优美,意境闲适,正是写的这种夏季乡村下过雨以后的闲散惬意,我就跟大家背诵一下:

    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

    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村舍外,古城旁,仗犁徐步转斜阳。

    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赵齐安饱含感情地慢慢吟来,又辅以各种手势配合,大家虽然不能每个字都听懂,但那种意境却是直达脑海,品味片刻后,都纷纷鼓起掌来。

    方道洋又促狭地笑着说:“小安子,光背可不行啊,你还是老规矩,自己写一首才好。”蒋怡也早有此意,微笑道:“对啊,这么美的景色,你不可能不写一首。”

    张雪不知道赵齐安的才情,一脸诧异地扭头问蒋怡:“啊,这娃还会自己写诗?”马欣在旁边回答她:“嘿,可会写了。”蒋怡眼角含笑,歪头看了马欣一眼。

    赵齐安思索片刻,就说:“好,班长有旨,我就借这个韵脚来一首。”

    他转身去看了看远处绵绵青山,悠悠白云,开口吟道:

    “玉泉滤来兰慧香,剪裁白云做衣裳。

    再向红霞赊粉黛,略为青山点淡妆。”

    赵齐安以前作诗都是写狂写愁,这是他第一次写景写婉,用的又是女孩子最敏感最喜欢的词汇,在座的女性就特别能理解和接受,王抗美率先鼓掌:“好,好,小安子不仅能写豪迈,也能写清婉。”

    然后笑眯眯地道:“小安子写得好,来呀,赏酒一杯。”

    赵齐安超级配合,学着电视剧里面拉着嗓子喊了一声:“谢太后赏~”,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了。

    大家看这一大一小互相配合,都哈哈大笑起来。

    邵青阳却是一边笑一边腹诽:“狗日的马屁精。”

    只有张雪一脸震惊,直眉直眼地看着赵齐安:“嘿,你娃还真的会写!看不出来哟!”

    大家看着张雪那娇憨的样子,忍不住又嘻嘻笑起来。

    用餐结束后,大家就各自自由行动,有些累极了的同学就早早上床睡觉了。张雪因为昨晚没坐火车,精神就比其他人好得多,她先在房间里面跟蒋怡一群女孩子聊了一阵,后来看她们实在是困了,就自己走到外面院子,发现陈泉跟张浩正坐在外面观月,她便信步走过去,说道:“怎么还不睡觉呢?”

    陈泉扭头发现是她,就很有礼貌地站起来,微笑着回答:“暂时还不困,看看月亮,你也不睡吗?”

    张雪很自然地走过去坐在陈泉身边,抱着膝盖说道:“我今天脾气有点大,你们不要介意……我们重庆人就是这样,心直口快,其实也没啥子坏心思。”陈泉温言笑道:“哪里会,哪里会。”

    大家沉默了一会,她又问道:“我还没去过成都呢,成都好玩不?”陈泉还没说话,旁边的张浩就笑着说:“其实也还不错,比较平,不像重庆坡很多。”

    张雪点点头,又问:“你们那里出门都是骑自行车吗?”陈泉微笑道:“是啊,刚刚张浩说了嘛,成都比较平,出门骑车很方便。重庆大概不好骑自行车吧?”

    张雪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小虎牙,说道:“在成都人骑车,在重庆是车骑人。”陈泉一下没反应过来,笑着问:“这话怎么说啊?”张雪解释道,在重庆坡太多,有时候就只能扛着自行车上坡上坎,这就叫车骑人。

    陈泉恍然大悟,轻轻地笑了起来。张雪也笑着说:“所以我们不骑自行车,都靠双腿走路。”

    过了片刻她又问道:“你们读的啥子大学啊?”陈泉回答说:“电子科技大学,我对计算机很感兴趣。”张雪哇哦一声,道:“高技术人才哟!”

    陈泉温和地笑着说:“哪里有哪里有。对了你读高中还是大学啊?”

    张雪嘟起嘴唇说:“我马上读高三了,还在想考什么大学比较好呢。”张浩探过头来道:“来成都读书嘛,川大科大财大华西医大,好大学很多的。”

    张雪歪着头想了想,点点头:“嗯,我会考虑的!”

    第二天早上5点,天刚蒙蒙亮,大家就起床,排成一列开始往山上走了。

    这时山中晨露很重,气温很低,女孩子们早已冻得瑟瑟发抖,陈泉脱下外衣递给王抗美:“阿姨,你先用我的衣服吧,这气温实在是太低了。”

    王抗美含笑看了陈泉一眼:“谢谢啊,但是你不冷吗?”陈泉微笑道:“我们年轻男生,不会有问题的。”

    他们正说话呢,却听见赵齐安在后面喊:“潘姐!潘姐!你冷不冷?”潘洁喊道:“好冷啊。”

    赵齐安硬把旁边邵青阳的外套扒下来,跑过去给潘洁披上了,接着又喊道:“班长,班长,你冷不冷?”

    蒋怡着实冷得不行,正跟马欣抱在一起发抖,嗯了一声,赵齐安赶紧跑过来把自己外套脱下来递给她:“班长你们先穿我的,过一会太阳出来就好了应该。”

    蒋怡摇摇头婉拒道:“不用了,你脱了你自己也冷。”赵齐安却嗨了一声:“我才不冷呢,我还热得冒汗!”说罢他快速做了十几个原地高抬腿,“你看,我都开始冒汗了。”

    王抗美看了看满身肌肉的赵齐安,笑着说:“小怡你就不要推辞了,小安子身体壮如牛,没事的。”她一边说,一边接过赵齐安的衣服,硬给蒋怡和马欣披上了。

    这得亏是现在,换了以前,马欣是无论如何不肯用赵齐安的衣服的,只因那上面的雄性气味会让她头晕作呕,但现在……感觉好像没那么严重了。

    王抗美拿出两个桃子,递了一个给赵齐安:“来,小安子,赏你的。”又递了一个给陈泉:“来拿着先吃。”

    陈泉微笑着道谢,拿过来握在手上,而赵齐安则嬉皮笑脸喊了一声“谢太后赏”,接过来咵嗤就咬了一口,王抗美急忙说:“拿水先洗洗……”

    赵齐安满不在乎地道:“没啥,毒不死人。”说罢又是夸吃一口,喊道:“方道长,方道长,你冷不冷?”方道洋高声回答:“当然冷啊!”

    赵齐安一脸坏笑,硬把肥肥的衣服扒下来给方道洋了,接着又喊:“白雪梅,白雪梅,你冷不冷?”

    白雪梅有陈雷照顾,笑嘻嘻地回答:“哈,不冷!”

    这金佛山十分壮丽秀美,一开始上山的小径还勉强可以容三个人并排,走到后面就是越来越窄,越到上面湿雾越重,到最后居然淅淅沥沥下起山雨来。

    这山中清晨下雨,气温必然骤降,一群人这时必须找地方避雨了,正好前面有个亭子,一群人赶紧跑过去,挤在里面躲雨,这个时候没有办法,大家只能尽量靠在一起互相取暖御寒,赵齐安身体好,穿着T恤露出一身横肉,神情自得地背着手在那里赏雨。张雪问道:“喂,那个……小安子,你娃是又想作诗了嘛?”

    赵齐安转头笑着说:“群山清峻,风景秀丽,加上这雨雾蒙蒙,有点诗性那也是应有之意。”王抗美闻言微笑道:“好,小安子你就再来一首。”

    赵齐安挠了挠头,歉然道:“怕是不行,面对这景色,满脑子各种词句乱冒,根本理不清顺……我还是静静地观雨比较好!”

    过了好一阵,雨渐渐停了,一行人又重拾前路,继续往前走去,突然前面的人欢呼起来:“有猴子!有猴子!快来看啊!”

    大家一窝蜂涌过去,果然看到一群金丝猴坐在树上,好奇地看着他们,女孩子们纷纷从包里拿出水果来喂,有几个胆大的猴子就犹犹豫豫地爬下来,一把伸手接过就跑,大家看这猴子可爱,都嘻嘻笑起来。

    又走了一阵,路边山花渐多,灌木丛中结着不知名的小果子,红艳艳的十分诱人,张雪就忍不住伸手去摘了几个,她正准备多摘几个的时候,陈泉大喊一声“不要动!”,一把将她拉开,直接拉了个趔趄。

    张雪勃然大怒,正准备发作,就听见陈泉喊道:“有蛇!大家小心!有蛇!”

    这下可不得了,所有女生本能地尖叫着往后退,而赵齐安这群调皮男生就往前涌,一边涌一边喊:“啊,哪里哪里?我看看我看看。”

    陈泉远远地一指,大家仔细一看,好家伙,就是张雪正准备去摘果子的那丛灌木上面,一条碧身银头的小蛇已经昂起头来,形成了攻击模式,带他们上山的当地向导马上从包里抽出一把砍刀,刷地一刀将蛇砍成几乎身首两端,那蛇被砍到地上,犹自扭动,向导小心翼翼用刀挑着蛇,扔得远远的,以免它还没死透,暴起伤人。

    张雪这下可是吓得半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群女孩纷纷安慰她。那向导也惊魂未定,转头说道:“大家后面千万小心,这蛇有巨毒。这个女娃儿你今天……真是捡回一条命来了!”

    王抗美也吓得一身冷汗:“张雪你这娃娃……今天真的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全靠陈泉眼睛尖啊……”她是真的不敢去想万一张雪被咬了的后果。

    到后面大家就真的都小心翼翼了,所幸一路无事,走到后来太阳出来了,大家也又累又热,向导给大家鼓劲说:“不要急,再往前面走一点,就有住家了,可以吃午饭。”大家听了纷纷鼓起余劲来继续前行,果然转过一个岙口,前面豁然开朗,几栋农家屋连着修在一起,几个小娃娃正在屋外的平地玩闹,看见他们就转身一边跑一边喊:“爸爸,爸爸,有人来了!”

    那家主人听见,就急步迎出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李老二,你又带人上山了哦。”那个向导李老二也大声回答:“嘿嘿,有段时间没上来了。这是成都来的客人,在这吃个午饭,你赶紧弄饭嘛。”

    主人赶紧招呼家里小孩把桌子搬出来,安排大家坐下,然后安排些山茶瓜果先招待着。蒋怡看到有个玻璃杯里面装着的东西倒像是蜂蜜,就好奇地问:“大叔,这个是蜂蜜吗?”那主人笑着道:“对头。我们就是养蜂的,这是自己产的蜂蜜,大家尝尝。”

    女孩子一听都很新奇,纷纷尝了一点,赵齐安悄悄问潘洁:“潘姐,好吃不。”潘洁皱着眉头道:“吃多了腻得很,太甜了。”

    赵齐安若有所悟,鬼鬼祟祟看了一圈四周,小声道:“那我得去让那些臭脸妹子多吃点,多吃蜂蜜脸就甜一些。”潘洁“噗呲”一声,抬手打了赵齐安一下:“哪里又有臭脸妹子了,你不要瞎说。”

    赵齐安咯咯贱笑一声,一路小跑去蒋怡身边,殷勤地道:“班长班长,多吃点蜂蜜,养颜的。”蒋怡不明就里,点头道:“嗯,不过这个得兑热水喝才好。”

    赵齐安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贱笑,又扭头看向张雪,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张雪,多吃点蜂蜜,对身体有好处。”张雪又哪里会知道他的贱心思,客气地道:“好的,谢谢小安子。”赵齐安点点头,又走到马欣背后,热情地道:“马欣马欣,多吃点,这种土蜂蜜外面可买不到。”

    马欣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咦?小安子啥时候变得这么暖了?”

    潘洁在桌子另一头看赵齐安津津有味地犯着贱,艰难地控制住要笑出来的冲动,只因这娃娃真的是……太坏了……他跟谁说过话,这个女孩就会归属于他刚刚口中定义的“臭脸妹子”,而且按照他的顺序,蒋怡当仁不让属于第一号“臭脸妹子”。

    关键这还只有她潘洁才知道。

    憋得太辛苦了……

    赵齐安贱完以后,背着双手迈着方步,施施然踱回来,好整以暇地坐在潘洁旁边。潘洁看他那一脸满足的贱样子,忍不住踩了他一脚:“小安子,你真的是……好坏……”

    赵齐安扭头给了她一个纯洁无邪的笑容。

    潘洁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噗”的一声,趴在桌子上,无声地笑得双肩发抖。

    王抗美看看这个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便问向导:“老李,要到山顶还要多久呢?”李老二忖了一下,答道:“怕是还有一半的路程。”

    王抗美这时已经腿酸脚软,早已不想再往上走了,迟疑道:“那我们爬到山顶,再下山,怕是天黑都来不及了吧?”

    李老二表示同意,王抗美便扭头跟张万兴说:“老张,我看要不咱们就到这里吧,别再往上走了,不然天黑下山太可怕了。”

    张万兴想了想说:“我看也是,不如就在这里吃了午饭下山,然后马上坐车回重庆,到重庆吃晚饭,然后明天市区里面玩一玩,玩到晚上你们坐火车回成都。”

    打定主意以后,王抗美心就轻松了,惬意地长叹一声:“哎……城市里面每天乌烟瘴气,要是在这种地方生活,怕是要多活几年呢。”那个农家主人听到却是颇不以为然,笑道:“大姐,你们城市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真让你们来山里住一个月,我保证你们一个追一个要跑回城市去……山里是空气好,但是生活多不方便哦。”

    王抗美想了一下,的确是这个道理,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只是图个新鲜,真要住山里,怕是受不了。”

    她转眼看见赵齐安坐在潘洁旁边有说有笑的亲热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就不是很高兴,大声道:“小安子,傻坐在那里干啥子呢,起来给女同胞们倒水。”

    赵齐安哦了一声,赶紧站起来给大家把茶水倒上了,王抗美又吩咐道:“你们男生坐另外一桌去,这桌是女同胞专属。”赵齐安无奈,治好哦了一声,臊眉搭眼地跟邵青阳和郭肥肥换到另一张桌子去了。

    王抗美不动声色就把赵齐安跟潘洁拆开了,她悄悄地观察了潘洁一阵,这个女孩子长相漂亮端庄,而且性格也很温柔,莫非赵齐安那娃娃一直喜欢的是潘洁,而自己女儿竟然真的在单相思?

    她心里思虑交杂,脸上却微笑着说:“小潘啊,我看你年龄很小啊,怎么他们倒叫你姐姐?”

    这还是王抗美第一次跟潘洁说话,潘洁吃了一惊,随即笑着回答:“阿姨,你是说小安子跟邵青阳嘛?我们从小学就是一个班,那两个调皮鬼从小就是这样,幼稚得很,成天惹祸,所以一直感觉我是姐姐,他们是弟弟,其实他们年龄是都比我大。”

    蒋怡闻言也有同感:“对的,这两个就是班上的捣蛋王,真是一点都不能管松了,不然就顺杆爬……偏偏赵齐安成绩又是最好,老师还只能宠着他。”其他女生闻言一起点头,纷纷说只有班长管得住小安子。

    方道洋也笑着说:“是哦,小安子这么调皮的人,面对班长从来不敢放肆,班长脸色一板,小安子就要吓得一趔趄。”

    王抗美笑咪咪地说:“是吗,这两个娃娃小时候有多调皮啊?小潘你跟大家讲讲?”一众女生也是大感兴趣,纷纷催着潘洁快讲。

    潘洁无奈,只好小声讲了一些赵齐安和邵青阳小时候的黑历史,比如这哥俩放学以后不回家,跑去河边玩,不小心掉进去把衣服都弄湿了,只好去潘洁家里让她父母把衣服弄干了才敢回去。

    又比如这哥俩拿着鞭炮去炸公共厕所,被人追得满街跑,慌不择路跑去潘洁家躲起来。

    再比如这哥俩路上看到一个高中小姐姐长得很漂亮,就跟在后面大喊人家是什么交际花,天涯歌女,结果那个小姐姐的爸爸是派出所的户籍警,带着女儿跑来学校把他们找出来批评教育,当众道歉之类的。

    另一桌邵青阳听见女生们不停地哄堂大笑,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自己跟小安子的名字,就跟赵齐安咬着耳朵说:“贱人,好像潘姐在说我们的糗事。”赵齐安尖着耳朵听了一阵,奈何潘洁压着声音在讲,他听不真切,便笑着道:“就算要说,也是你的糗事……老子能有啥子糗事让她说。”

    邵青阳闻言大怒:“我日!从小到大哪件事不是我们一起做的!你娃这个时候又要装纯洁!”赵齐安反嘴怼道:“那我咋晓得你有没有悄悄自己去干了啥子不要脸的事情,然后让潘姐晓得了的?”

    邵青阳怒道:“老子从小到大,不要脸的事情都是你带我做的!”赵齐安却笑吟吟地说:“那可不见得,你婴儿的时候天天尿床,那就不关我的事。”

    王抗美一边听潘洁讲述那哥俩的糗事,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潘洁的表情,直到后来基本确定她跟赵齐安就是很单纯的类似姐弟的关系,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转念又一想:“跟这些女娃相比,小怡的脸实在是太冷了一些,这样其实并不见得是好事,会让很多爱慕者望而却步,都跑去追潘洁这种女娃了。”

    她自己就有类似经历,因为从小也是这种高冷性格,导致很长时间都无人敢接近她,到最后只能靠单位领导介绍才认识了蒋明远。

    她这时便打定主意要慢慢劝劝女儿,以后多少对赵齐安给点好脸色,不然这傻娃娃大概率要被其他女人收走。

    就目前来看,她是越来越偏向于赵齐安,而不是陈泉……身高相貌先不去论,毕竟自己女儿本来喜欢的就是小安子,而且这傻娃娃在身边可以带来的欢乐更多,平时呼来唤去像指挥一条小狗一样,很有意思。

    想到这里她都有点后悔把赵齐安跟邵青阳赶走了,其实她蛮喜欢看这两个娃娃在她面前呆头傻脑的贱样子,越想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喊道:“小安子!小安子!过来给大家倒饮料!”

    赵齐安喊了一声“喳!”快手快脚地过来给一桌女生倒了饮料,一边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问潘洁:“潘姐,你刚刚是不是在说邵青阳的糗事?”

    女孩子们都愣了一愣,潘洁憋着笑道:“是。”赵齐安大为开心,热情鼓励她:“好样的!多说点,他糗事多得很!”

    女孩子们再也忍不住,哗地笑开了。

    王抗美看着赵齐安那自以为是的傻样子,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挥手道:“滚滚滚,滚回去吃你的饭。”

    这时人声嘈杂,大家寻声一看,原来又来了一群游客,听口音倒是重庆本地人,待得走近了,看清楚也是一群年龄相仿的学生,约莫十几人,男男女女嘻嘻哈哈地走过来。

    农家主人见又来了客,热情地笑着招呼住,这群人里面倒是有人之前来过,跟这主人很熟悉的样子,喊道:“大叔,快点弄饭来吃,饿死了!”

    赵齐安这群人跟他们对上了目光,大家也不管认不认识,彼此含笑点头算打了个招呼,众人一眼就看见对方人群中有个大美女,相貌身材都十分的出众,清丽中带着妩媚,倒像蒋怡和潘洁的结合体。这女孩大概已经习惯了成为焦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估计一路上山走得累了,单手叉着腰,身子略略弯着,站在那里一边看风景一边歇气。

    她旁边也有个大男孩笑容满面地围着转,似乎是在问她想不想喝水之类的,那个女孩微笑着摇摇头,马欣和王抗美不约而同冒出一个心思:“这郎才女貌的,倒好像另一对小安子和蒋怡。”

    这美貌女孩旁边还有个短发女生,一直拉着脸十分不爽的样子,一看就是对那个男孩很不满。这时后面又走上来一位个子稍矮的漂亮女孩,脸上带着微笑,远远地喊道:“赵清!你娃娃只晓得一门心思照顾诗诗!我们都走不动啦,你也没说心疼一下。”她身边几个女生也笑嘻嘻地跟着帮腔:“就是!”

    赵齐安心里想:“这哥们也姓赵,倒是本家。”他两个一般的惫懒人物,因此赵齐安一看到赵清这样子就心生亲切,他二人都是高大俊朗,只不过那个赵清比赵齐安多了不少江湖草莽气概,而赵齐安的长相要帅气清秀很多。

    蒋怡等女孩心里想的却是:“原来这个漂亮女娃娃叫诗诗,名字真好听。”

    四川话不分卷舌平舌,因此大家也分不清楚究竟是诗诗还是思思,但以常理推断,多半还是诗歌的诗。

    那赵清笑眯眯地道:“班长莫怄气!来的时候诗诗她妈妈嘱咐过我,一定要照顾好诗诗嘛!”

    大家听那赵清管矮个子女孩叫“班长”,顿时都明白过来,应该和自己一样,是同学结伴来爬山度假。

    赵齐安是个外向性子,看到那个赵清特别投缘,笑眯眯地端着酒杯过去他们那边敬了一圈,过不片刻又把那个赵清带过来,跟自己同学喝了一圈酒,王抗美微笑道:“你们两个不但名字听起来很像,看着也像一个妈生的亲兄弟。”赵清也笑道:“阿姨你也这么说!我们同学也是这么说!”

    俗话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世界之小,无处不逢。赵清在这边聊了几句,才发现大家都是92级的高中毕业生,赵清报考的大学居然跟陈泉是一所学校!赵齐安大喜,连呼有缘,当下便跟赵清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开学后一定要去川大找自己玩。

    大家吃完了饭,休息了片刻,已经是一点多钟了。聚在一起拍了几张照片以后就要收拾东西下山,赵齐安又过去找到赵清,再三叮嘱来成都后一定要来找自己,这才依依惜别。

    要知道这下山有时候比上山累,因为坡度太陡,地上又滑,人就得必须特别小心,以免摔下去。王抗美毕竟不如年轻人了,腿脚发软,只能小心翼翼地慢慢走,几个男生就前后护着她,等到了山下招待所,已经四点过了,张万兴马上安排大巴一路往CQ市区开去。

    晚上大家在重庆吃过晚饭,找了个旅馆安顿,张雪带着大家附近到处逛逛,王抗美腿脚发软,不太想走动,何况重庆她来过不晓得多少次,早就没什么新鲜感了,就呆在旅馆里面休息,蒋怡也留下来陪着她,王抗美终于有机会跟女儿独处,就决定趁这机会点拨点拨她:“小怡啊,你们班上,我看潘洁那个女娃娃也很不错哦。”

    蒋怡笑着回答:“是的嘛,人家是班花,又温柔又漂亮。”

    王抗美心里有点不舒服,淡淡地问:“女娃娃温柔就会招男娃娃喜欢……对了,小安子是不是跟她有点暧昧啊?”

    蒋怡惊讶地看了母亲一眼:“你咋个会这么想唻?我觉得他们之间多纯洁的。”说罢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微笑:“赵齐安跟邵青阳在潘洁面前就是两个小弟弟。”

    王抗美沉默片刻,鼓起勇气问:“小怡啊,你们班上好男娃还不少,你马上就是成年人了,跟妈妈讲实话,有没有喜欢的呀?”她讲话一向很有艺术,不想直接戳破女儿对赵齐安的青睐,所以故意又加了一句:“比如陈泉那个娃娃。”

    她知道蒋怡一定会否认,但她可以从蒋怡的眼神和表情中获得自己想要的答案,果然蒋怡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啊……?陈泉?我咋个可能会喜欢他。”王抗美轻笑道:“人家陈泉成熟稳重,为啥你不能喜欢他?”

    蒋怡轻轻皱了一下眉头,道:“我晓得他稳重,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性格太沉闷了,而且也太……矮了。”

    王抗美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女儿,揶揄道:“哦,那小安子倒是不闷,又高高大大的,我也没见你给他什么好脸色啊。”

    说到赵齐安,蒋怡不由自主眼含笑意,小声道:“你又不是不晓得他多调皮,稍微给点好脸色他就可以上天。”

    王抗美推心置腹地教育女儿:“小怡啊,像这些男娃娃呢,你平时管得严是没错,但也不能一味地这样,尤其是现在大家都毕业了……你平时凶他凶得多,偶尔还是要给他一颗糖吃才行。”

    “要知道这些男娃都是瓜的,你成天板着脸,他就会以为你讨厌他,连一点小心思都不敢生出来……遇到其他像潘洁这样的女娃,马上就会被勾走。”

    她还真没说错,赵齐安不是早就被吴丹勾走过一次了吗,只不过她们不知道而已。没想到蒋怡褪去了笑意,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面容,淡淡地道:“能被勾走的……只能说明不适合我。”

    王抗美暗叹一声,自己这女儿样子美貌如花,脑子却不甚灵光,平时做什么事都是一板一眼的,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俗称的一根筋。算了,女儿犟,男娃傻,只能自己想办法撮合撮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