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皇汉之虎,绝无二心

第五十六章 问答

    冉天对着面前枯槁、佝偻的小老头微微低头,“陛下说笑了,陛下不在的世界,想想就无聊。”

    “哈哈哈……咳咳”武帝鹰视大地,“别说这种丧气话,没了寡人战争又不会消失。倒不如说,寡人的死给了诸国燃起更大战火的契机,大汉的基业还要靠你们守护。”

    冉天:“只是一些贪婪的短视之辈,为了点蝇头小利发起的争端,无趣得紧,恐怕再难有那种为了各自的理念赌上一切的激情了。”

    “是吗?除了寡人之外,说不定其他诸国也会诞生那种欲揽天下入己怀中的虎狼之君。”

    冉天不屑地笑了笑,“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臣冉天只需要看眼神就清楚了,他们是不是真的在描绘理想的蓝图,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为如何实现理想所苦恼。很遗憾,臣这二十余年,战遍周边万国,再无见过一位君主,拥有如您那如同稚童般纯粹的眼神,数十年如一日的炽热,从未改变。”

    “哼哼哼,还冒出个稚童呢,哈哈哈哈,八十多岁的稚童,土都埋到了脖子上的稚童。”

    “怀揣梦想,走到今天的我们,才知道那是一条怎样艰难的道路,又有多少帝王能有如此魄力。那些心满意足的皇帝们,忙于今生享乐,满足于维持现状、小打小闹的争夺,根本不会特地去选一条浸透着汗水与血泪的荆棘之路。陛下的纯粹梦想是绝无仅有的。”

    “绝无仅有吗?”武帝畅快大笑,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红润,伸直手臂,试图抓住天上的太阳,“要是寡人和那般老兄弟能再有个两纪寿命,说不定就能抓住梦想了呢。”

    “咳咳。”肺部的瘙痒将武帝打回原型,冉天闪身上去搀扶住老人,“不过冉天,你这样的性格,没有家族传承的根基,未来之君估计会为难你的。”

    “那臣就辞官归隐,在封地安心等死。”

    感受着身后男人不自觉握紧的拳头,武帝微微一叹,“寡人不想你这样的人才,就这样黯淡下去。记好了小冉天,即使是在休养,也不要忘记磨砺自己的爪牙,未来有一天,也许会诞生和寡人有着相同理想的小家伙也说不定。到时候的你,又能达到怎样的高度,寡人拭目以待。”

    武帝死后,历任皇帝都曾征召过冉天入宫,不过全是些将天下、雄心、百姓等词挂在嘴边逞口舌之快,实际上并没有一位是货真价实的帝王。

    还不如公子皓率性而为来得直率。

    然而,在刘以宁稚嫩的脸庞上,冉天却看出了异样的坚决与沉重,竟真的与武帝有些形而上的相似,真是不赖。

    冉天自嘲地摇摇头,“好大的口气,武帝当年都没你如今这般狂妄。但姑且问问吧,你为何想要覆灭天下诸国,当上唯一的皇帝呢?”

    “为了消弭争端,埋葬仇恨,为了让天下万民可以安居乐业,这是朕理解的皇道。”

    冉天半遮嘴娇笑道:“听起来很不赖,但没有对应的实力,只是狂妄的无知小儿,在那里痴人说梦罢了。你想好路怎么走了吗?你知道前路上有多少阻碍吗?真的能走到尽头吗?”

    眼神没有动摇,小女娃儿是心中有方法,还是对自己的极度自信。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从没见过哪个帝王用这样的眼神,审视天下,跟武帝那种对天下苦苦思慕的天真逐梦人目光也大相径庭,这就是大汉第三十三位皇帝,刘以宁吗?

    “用蛮子的一句话回复你,与其感慨路难行,不如马上出发。不敢前进,踟蹰不前,难道祈祷祖先神佛保佑,痴妄于不劳而获?”

    “嗯哼~哼哼哼。”冉天收回偃月刀,“反过来讽刺我吗?我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差劲。山阳君,我有点理解同为武帝时期武斗派臣子的你为什么会犯傻跟着她拼命了。”

    “喂,冉天,你骂我傻?”

    “嗯哼哼哼,真是一场有趣的问答,那么今天就收兵吧。”

    冉天大手一挥,花雨卫还没来得及全部爬下城墙,现在又当什么没发生过一样,蹭蹭蹭地爬上去。

    “什么?冉天,你不加入战局吗?”山阳君拍了下冉天的手臂。

    “我刚刚说过,我只是来玩闹一通的吧。不过,凭你我的交情,你要是认认真真求我的话,我可以留下陪你哦。”迎着冉天恶寒的目光,山阳君立刻后退三步。

    “哎呀呀,诚意不够呢。”冉天转身便走,没走两步,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朝刘以宁说道:“陛下,你说我会希望和你并肩作战,未免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谁都可以。关键是力量,你有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支撑你所吐出的狂言。现在可不是忙着处理你那个不成器弟弟的时候哦。嗯哼哼哼,再会!全军收兵,靖,你也撤退!”

    望着冉天离去的背影,王坚疑惑问道:“将军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信义扫了眼沙盘上远去的黄点,果断下判断。

    “良禽择木而栖,冉天他大概是想看看以宁究竟值不值得他效忠,从当初山洞遇袭开始,就是考验。不过从他帮我们解决掉窦恒、钱火、胡贝二人,至少冉天不会继续和我们为敌。”

    接着信义将赤霄剑递给刘以宁,“接下来怎么做,你是皇帝,你下判断。”

    王坚抬起头来,眼神茫然,“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对方犯的可是谋逆之罪,如今兵败,自然是全部抓起来,按照律法,诛九族。”

    信义蔑了他一眼,“你倒是想得简单。别忘了,我们的对手可不只是公子皓,夺回都城,窦恒需要面对的问题,我们难道不需要面对了吗?别忘了,路途中我们还被风家截杀过一次。”

    刘以宁深吸口气,眼神坚定下来,她心中清楚,信义表面上是在说给王坚听,实际上是在提点自己。

    在地上只剩半条命的公子皓,察觉到了刘以宁眼神的变化,像蛆一样挣扎向外爬去。

    “姐姐……我错了!再饶恕我一次吧!再饶……”

    剑刃透体而出,利落划破了公子皓的心脏,瞳孔扩散,生机消逝。

    “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去,你必须死。”刘以宁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毕竟干掉的人是她的弟弟,尽管是个没有多少交集,血缘关系也并不亲密的弟弟,但不论怎么说,二人还是有血缘。

    只要刘以宁做了,不管她今天是出于何种考量,史官也会将他诛杀族弟的事情记录在史书上,带上弑亲禽兽的标签,流传后世。

    然而,她又不得不做,如果她不出手,谁能背负起诛杀皇族的罪名,谁能堵得上宗室之人的悠悠之口。

    信义上前拍了拍刘以宁的肩膀,“做得好。以你的性格,我还以为你会多纠结一会儿,甚至下不了手也不是不可能。”

    “蛮子,我真的做对了吗?”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呢喃声,刘以宁提问道。

    眼神闪躲,纠结犹豫,气势也几乎没有,很难相信,现在这个唯唯诺诺的小女生形象,和刚才慷慨激昂,与冉天辩论的是同一个人。

    信义清楚,这般模样,才是刘以宁最真实的样子,坚强只是她为了不辜负大家的期望,为了背负起责任而强撑出来的。

    “你没做错,他不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贼心不死,还会发生叛乱,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牺牲。杀一人救万人,这买卖不亏。”

    山阳君插嘴道:“太冲动了,公子皓不能杀。身为公子皓的姐姐,身为他的长辈,哪怕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人都有年轻不懂事的时候,陛下应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今局势,皇室衰微,陛下势弱,杀了公子皓这种宗室内的核心人物,陛下恐怕再难获得宗室支持。而且陛下敢对宗族子弟动手,也会让天下士族寒心。”

    信义被山阳君的话整无语了,“给他机会?那些被他害死的人,谁又能给他们机会?他公子皓可不是不懂事,他清醒得很。又不是在战场之上血与火的拼杀,他残害的都是无法反抗他的弱者,他知道谁更容易欺负还不会伤害到自己。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毁了多少人本来朴素平凡但美好的一生。杀得好,杀得太好了!不杀不足以震慑天下,要是这等宵小之辈发动谋逆还能临时投降保住性命,这天下还不知道要有几人造反,几人称王。”

    近侍月也走了过来,“我也觉得杀得好,虽然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信义打量着这个潜伏在公子皓身边的女间谍,“不,你的想法很重要。你的想法代表了天下千千万万被公子皓迫害家庭的心。以宁此举至少赢得他们的支持,赢得了千万百姓的支持。那群士族本身就不听宣,是当今天下,汉室衰微的根因,我不觉得靠示弱、平衡可以取得士族的鼎力相助。宽宏大量,可不是连首恶都要放过。”

    “蛮子,谢谢你支持我。”刘以宁拍拍脸蛋,走到了所有兵卒面前,“因为这场无谓的叛乱,我们流了太多血了,不要再为它流血了。所有人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朕保证你们性命无虞!朕要以最小的牺牲来结束这场闹剧!”

    士兵们僵立当场,保证性命?他们还能活吗?

    信义点点头,刘以宁做得很对,让他坐在那个位置,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君无戏言,你们难道认为陛下是在用自己的名誉欺骗你们吗?赶快放下武器,速速投降,这一战,是陛下胜利了!”

    “嚯,这就是皇宫主殿吗?每日朝会就是在这里面进行的?”

    登上眼前长得离谱的足足一百零八级阶梯,信义和刘以宁二人来到了德阳殿门前。

    这用料和气势,比前世的故宫还要奢华庞大不少。

    信义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左瞧瞧右摸摸。

    刘以宁窃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了,咋兴奋得像小时候一样。”

    摸了摸由巨型汉白玉石一体雕刻而成的云纹巨龙,信义感慨道:“感觉不一样。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有机会在朝堂之上听听大吕黄钟。”

    “嗯?”信义惊疑一声,“左然怎么会躺在这里,难怪刚刚小坚子带着我们找半天都找不到。”

    道路旁跪着的两名士兵连忙上前告罪,“军师中剑之后,奄奄一息之际,说死前想看看朝堂之上究竟是什么样子,让我二人把她抬了上来。”

    “小坚子不是跟我说,他伤势不严重吗?”信义上前蹲下,扶起黎左然,看到他正脸时,直接吓了一跳,差点直接扔出去。

    本来黎左然就长得丑,如今不仅是丑,而且有点惨不忍睹。

    满脸都是血污,面部多处塌陷,连五官都分辨不怎么出来,“这还叫伤势不严重?脸都没个人形了。”

    刘以宁连忙上前,蹲下身子开始把脉。

    看着刘以宁逐渐拧在一起的眉头,信义担忧道:“怎么了?”

    刘以宁不自信地回道:“脉象很沉,气息匀称,我医术不精,实在诊断不出来有什么隐患。”

    近侍月上前,迎着二人费解的目光,直接双指用力一擦,伸入黎左然的脸皮之中,用力一抠,撕下来一大块形似血肉的泥状物体,“这明显是伪装的人脸。在我们这些懂行的谍报人员面前,一眼就能看出来。”

    “伪装?”信义都惊了,好歹也是朝夕相处近十天的关系,他竟然没看出来黎左然还伪装了一张脸。

    近侍月俯下身来,顺着黎左然的真实脸骨,往下摸索,清理掉他身上的伪装,“当然是伪装,还是学艺不精,非常拙劣的那种。要不然也用不上填充那么多的敷料。”

    刘以宁好奇问道:“月,会这门技术的人很多吗?”

    “那当然,当初陛下刚入宫时,皇宫内可多了不少精通此道的陌生身影,要不然先帝为何派我一直待在陛下身边,随侍左右。”

    听口气,好像还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技能,会的人还不少。

    这合理吗?这个世界的科技树是不是点的有点歪。

    好像也不是说不通,信义回忆起来,上次风家大少爷派来的那个叫夜枭的刺客也是一个涉猎此道的家伙。

    “好了。”月拍掉手上尘土,站起身来,“多亏那层厚得离谱的伪装,身上连个擦伤都没有,健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