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皇汉之虎,绝无二心

第五十七章 忧虑

    信义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堆软硬混杂的填充物堆积而成的小山。

    不怪月说黎左然学艺不精,这身上卸下来的泥泞,比他的本体还大。

    信义绕过小山,看清黎左然的样子,整个人愣住了。

    填充物多,他有想过黎左然的面貌和之前差别应该不小,但他绝没有想过能大到如此程度。

    以前的黎左然,身高一米七出头,肥头大耳、黄皮黑发、眼睛小而深陷、鼻子宽大而扁平,面部坑坑洼洼还长有不少奇奇怪怪的肿包,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猥琐又阴险的小人气息,虽然美的极其不明显,但也是标准的汉人面孔。

    信义就是挠破脑袋都猜不出来,他的本体,是一个身材娇小的金发白皮萝莉,这身高,年龄最多也就十四五岁吧。

    还得是山阳君见多识广,“这外貌,孔雀帝国的人吗?看肤色,多半还是个大贵族出身。但话语中没有孔雀帝国特有的口音,她至少在我大汉疆域内生活十年了。”

    信义实在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切出沙盘,但蓝色高亮点上,清晰标注出黎左然的名字,由不得他不承认。

    “怎么可能呢?这科学吗?”

    “知晓她平安无事,这就够了。”刘以宁倒是没多在意黎左然的长相,“月,麻烦你带上她一起吧。”

    众人继续前行,步入德阳殿中。

    宽敞的空间与高大的穹顶,通体光滑如玉的地板,四周的墙壁、中间巨大的红色立柱上,均雕刻有精美的龙纹浮雕。

    即使不算那些华贵的殿内摆件,光是最基础的房间就尽显皇家贵气。

    信义挥手,散开眼前的空气,“好浓的血腥味,这还是皇宫吗?怎么里面这么多尸体?”

    山阳君攥紧拳头,“公子皓有当众折磨人的癖好,那些尸体,大多都是我的手下。”

    信义厌恶地吐槽道:“好在他死了,真亏你还能为他求情。对公子皓来说,一剑致命只能体现出以宁的仁慈。”

    刘以宁没有参与讨论公子皓的话题,她盯着大殿正前方高台上的龙椅,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经过多场九死一生的激烈战斗,我们终于回来了。”

    “呼——”没有半分帝王威仪,坐上龙椅的一瞬间,刘以宁直接瘫软在靠背上。

    “有这么累吗?像个老头子一样。”信义嘿嘿一笑,走上前去,讶然发现,刘以宁已经睡着了。

    身为最高决策者,估计从逃出皇宫到现在,她都没有睡过一分钟的安稳觉。

    “王军侯,我本来以为陛下只是权宜之计,为何真的下令要我们,保证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为什么不报复回去,他们应该被株连九族,全部斩首才能祭奠死去弟兄们的英魂,我无法接受!”一位头上裹着五六层纱布,少了只眼睛的伤兵,躺在病床上,向身旁同样躺在病床上养伤的王坚抱怨道。

    王坚轻轻摇摇头,“我也不是很理解,山阳君有他的考量吧。”

    就在这时,山阳君走进皇宫内临时改成的伤兵营寨中,“吵什么吵,有这个精力在这边想东想西的,不如好生休息,早日养好伤势。”

    “大人,我不服!”伤兵挣扎着坐起身来,哪怕伤口迸裂开也浑不在意。

    “你呀,何必呢?又不是什么绝密的消息,跟这些浴血奋战值得信任的袍泽们,解释一下会死吗?”信义跟在山阳君的身后走了进来。

    身为这支部队,还活着的将官中威望最高的二人,自然承担起了前来慰问伤兵的任务。

    信义拍了拍伤兵的肩膀,扶着他缓缓躺下,喟然一叹,“战争还没有结束,干掉公子皓不代表陛下高枕无忧了。”

    “咦?!”

    信义接着解释道:“陛下真正的敌人是司马丞相,公子皓不过是一碟微不足道的开胃小菜。我们必须尽可能地留下和司马丞相派系争斗多年的窦恒残余势力。”

    “可,可是……”

    “不说你们,我也痛苦,山阳君也痛苦,谁不想报仇呢?背负责任,承担无论是敌人的,还是我们这些手下人的一切指责,默默做出决定的陛下,难道不是最痛苦的吗?”

    房间外,皇宫内,一条条宽宏交错的走廊上,正在举办热闹的宴会,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蛮子,你来了,将士们的情绪还稳定吗?”

    “我亲自出马,岂会有什么问题。”信义端着一盘丰盛的饭菜,爬上了宫墙上的一处角楼,“真是偏僻安静的地方,你为什么不下去跟大家一起庆祝呢?”

    刘以宁摇摇头,“我害怕直视他们的眼神,我赦免了他们的仇人,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会骂我。”

    “振作起来,接下来的事情会更艰难,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刘以宁仰望星空,明明刚刚取得了一场颠覆性的大胜,却很难从她眼中看出半分喜悦,反而愁绪更重了。

    “虽然留下了窦恒的势力,但少了窦恒这根主心骨,能量必然大不如前,可以预见他们将会逐渐式微,而司马宏的势力,将会日益壮大。”

    “没必要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信义看着刘以宁眼眶附近明显的黑眼圈,“你可以多睡一会儿,刚刚你也就睡了两炷香的时间,没必要太操劳。至少现在,我们应该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有这座大山存在,我的政令到不了地方,一切的梦想都是空谈。灭掉公子皓之后,当我宁可背上弑亲者的骂名,也想改变大汉的时候,我觉得身上的担子仿佛更重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更别提我至今还没有想好应对之策。”刘以宁捏了捏眉心,“蛮子,我记得你很喜欢这种热闹场面,为什么不下去呢?”

    信义坐在城墙凹凸处,望着下方的庆典场面,咬了一口大饼,“哪有把老大一个人晾在角落,自己去找乐子的道理呢。”

    刘以宁继位的时候是十五岁,如今是继位的第二个年头,也是她正式更年号为安和的第一年,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历史上的小皇帝继位,大多都过得不咋样。

    像始皇帝一样,一路碾压通关的,那都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人杰。

    能做到跟历史上的汉灵帝一样,十二岁登基,不说把大汉重新带入富强,只是单纯把皇权威严重新立起来,都不是轻易可以达成的目标。

    别说泱泱中华的一国之君,就是日本战国那地方,村落大小的大名,一旦继位时是主弱臣强,都是问题重重。

    比如,一代枭雄织田信长的孙子织田三法师秀信,他继位后有继承到他祖父织田信长的威名吗?

    没有,不仅没有,还丢掉了祖父传下来的信字,而是以权臣丰臣秀吉的秀作为名字中更尊贵的称号,来表示自己对丰臣家的臣服,保留下区区美浓半国领地,连织田信长的龙兴之地,织田家的尾张都没能保住。

    (日本战国为了向主君示忠示好,会取用主君名字中的字为自己名字中的尊字,比如德川家康以前在今川家当质子的时候,曾用名为松平元康,今川义元桶狭间一死,就改名为松平家康)

    织田秀信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吗?

    从他的生平事迹可以看出一点,两岁继位,十岁初阵上战场参加小田原攻伐战,十二岁远征朝鲜,与当时公认的丰臣家继承人丰臣秀次交好,官至中纳言,做完这一切的秀信才刚满十四岁。

    就算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家伙,也有点中庸实力,然而他最终的结局是织田家名存实亡,以25岁的高龄,在寺庙之中,受尽僧侣虐待而死。

    彼时彼日的历史,恰如此时此刻的现状。

    目前的大汉朝廷之内,还有个想将皇帝拉下马来,取而代之,名为司马宏的野心家,偏偏这野心家还拥有着近乎压倒性的力量。

    风家接受他的调度,举全族之力,前来截杀刘以宁,意味着这个男人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燥热,渐渐露出了獠牙,公子皓的倒台,无法熄灭那个男人的野心之火,更无法影响那个男人未来的决策。

    只要司马宏还位高权重,只要司马宏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一切都是虚妄。

    第二天一大早,好吧也不算一大早,时间已经到了午时三刻,毕竟前一天晚上喝嗨了的人有很多,信义算是来参加会议的人中,到得比较早的一位。

    走进德阳殿内,刘以宁高坐在龙椅上,下方不远处的左右手方位上,分别坐着黎左然和杨忠。

    杨忠也来参加了会议?他是窦恒死后,窦恒派系核心高位废物骨干死得七七八八的情况下,最有可能将窦恒派系整合起来的家伙。没想到已经说服了对方吗?好快的动作。

    信义假装没有看见杨忠,“哟,左然,怎么打了场仗,连脸都换了。”

    “早啊。”黎左然用羽扇半遮着脸,脸颊微红,扭过头去不敢直视信义,也没有平日里那般从容、话痨,看来她并不习惯,用自己的真面目示人。

    信义大咧咧地坐在刘以宁右手边第一的位置上,“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这样的核心人物应该待在死牢之中等死才对。”

    杨忠没有出言辩驳,权当没听见信义的话语。

    刘以宁开口道:“是朕让他过来旁听的。”

    黎左然声音小了不少,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想要拉拢那些与公子皓窦恒叛乱有关的人物,需要树立一个典型,让他们相信陛下所言非虚,真的不会惩处他们。而杨忠正好合适这个位置,且他也具备整合窦恒派系的才能。”

    “给的评价很高嘛。”信义当然明白这些道理,问题的关键是如何让杨忠这种近乎愚忠的家伙,愿意真的站到他们这一边,

    新君重登大位之后的第一次朝会,没人会来得很晚,在信义到达现场后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其余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

    人数并不多,都是刘以宁派系中残存的忠臣义士,大概十来号人的样子。

    信义扫过殿内众人,除了熟悉的山阳君、王坚、月等几个熟面孔之外,其余人一个都不认识。

    信义通过沙盘能看穿关键人物的姓名、职业的特点,游览起这群人的大致信息。

    不得不说刘以宁确实没什么根基,都是在朝中担任些芝麻绿豆大小的小官,没有什么实权,没有什么油水,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来看,都是些家境贫寒的底层士子。

    又等了半晌,殿内再无一人进来。

    信义猜测,刘以宁多半是邀请了冉天,但是他并没有选择来参加会议,甚至连个手下都懒得派来,看来昨晚她提出的想要借助冉天的力量制衡司马宏的策略行不通。

    刘以宁轻叹一口气,眼神示意信义,可以开始今天的会议。

    信义坐直身躯,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那么,今天我们需要讨论的问题是,如何处理丞相司马宏。”

    “司马丞相?”

    有些人并不知道司马宏的事迹,在他们的认知中,司马宏还是保皇派的核心力量。

    黎左然上前接道:“我们路途中遭到了风家举全族之力的刺杀,根据抓住的敌方头目提供的可靠情报,风家此次刺杀的幕后主使,正是丞相司马宏!”

    王坚憨憨傻傻地接道:“我觉得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啊。陛下现在重登皇位,大权在握。我们手中又握有司马宏在大汉朝内招兵买马、肆意妄为、行刺皇帝等诸多重罪的证据,随便哪一条罪名都可以给他扣实谋逆的罪名,将他羁押归案,直接斩首。到时候陛下就能堂堂正正地获得实权,带领大汉继续迈进。”

    信义捂着额头,“小坚子,嗯,怎么说呢,多听多看多思考,事情远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这种三岁稚童都能想到的方法,难道大家会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