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君来到宫墙门楼上，找到下了朝会后，独自一人站在这发呆的刘以宁，“您在这儿吗？信义那臭小子已经离开三天了，最近没有人在我耳边吵闹还有点不习惯。”

    刘以宁：“新罗……吗？只有周边有点风吹草动，就绝不会坐视不理的国家，没想到这一次动作会这么快。找出对方埋藏在长安城中的探子了吗？”

    山阳君：“还没，对方很隐秘，估计是埋藏在都城内部多年的探子，轻易不会露出破绽。新罗近十年战争不断，士卒皆是久战精锐，统兵将领，是曾经在战场上以参谋的身份和司马宏交过手的朴仲禄，今年年初刚在北方大败匈奴帝国十万劫掠队，据说是已经拥有了准柱国实力的名将。寿龙将军名声不显，战绩不算出色，我担心他难以应对。”

    刘以宁手心下意识攥紧，“信义也去了战场。”

    山阳君心中清楚刘以宁是在担心，出言宽慰道：“曲军候的职位不高，但以信义那臭小子的才华，足够对战局产生影响，会是一场适合他的激烈战场吧。”

    信义二人凭借刘以宁开出的通关路引，借用驿站的马车，在前往海兴城的半路上，撞到了寿龙军的所在位置。

    “寿龙将军，队伍右侧来了两个陌生人，说是有事求见，这是他们递交上来的信件。”

    马背上一位身长十尺，燕颔虎须的邋遢将领，猛灌一大口烈酒，豹眼扫过远处等待的信义、黎左然二人，接过传令兵呈上来的信件。

    只是粗略扫过两眼，寿龙就发出嗤嗤的怪笑声，直接将信件撕成碎片，“这就是当今陛下？他奶奶的，竟然从千里之外，走关系走到老夫的头上，让我关照她派来的两个贵族子弟，安排个军司马的职位，领兵助战？”

    身边诸将尽皆发出寿龙同款不屑的嗤笑声。

    寿龙举起空酒缸猛砸在地上，“老夫可不管她是不是皇帝，是不是真是老天爷的子嗣，在老夫的军中，老夫说了算！谁敢把后门走到老夫激情热血的战场上，我偏要这二位，去到战场的第一线！传我将令。”

    黎左然看向前面带路传令兵，向身旁的信义问道：“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个家伙自从刚刚见过寿龙将军之后，就一脸冷漠的模样，真的没问题吗？”

    信义通过沙盘打量着身边兵卒的战意和装备，士气稳定，神色紧张，“这里应该是寿龙新招募的乡勇所在地，看起来都是群没上过战场的菜鸟。”

    黎左然嘴巴一撇，抱怨道：“让我们带新兵？那能立下多少功劳。”

    信义揉了揉黎左然的脑袋，“现有的兵卒肯定有寿龙自己信任的心腹担任，怎么可能让我们直接空降过去，我觉得新兵挺好的。”

    黎左然挣脱开信义的魔手，“我不是在担心你？都是新兵，上了战场，你可千万不要乱来。”

    “放心吧，我有分寸。”

    传令兵停下脚步，回身打量了信义一眼，眼神古怪透露出点讥讽，“到地方了，信义伍长。”

    黎左然面具空洞下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伍长？有没有搞错？寿龙将军只给我们两个安排了伍长的职位？十个人够在战场中干嘛。”

    传令兵比出一根手指，“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寿龙将军的意思是，信义为伍长，你只是他麾下的一名步兵。”

    黎左然指了指自己，“什么？我是步兵？”

    信义伸手拦下了暴露的黎左然，心中思量道：寿龙是在看了以宁的信件后才露出如此大的反应，不出所料，以宁的命令对于这些边关大将的号召力几乎为零。

    想到这里，信义伸了个懒腰，“步兵头就步兵头吧，从零开始。”

    黎左然只是一时气愤，影响了自己思考，被信义一拦就想通了其中关键，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信义看着前方围成一圈圈的人群，有些疑惑，“嗯？怎么行军路上，大家还聚在一起？”

    路过的热心肠新兵兄弟俩看了眼信义二人，尽管自己神色十分焦急，也停下脚步过来出言提醒道：“新来的？没听到刚刚上面的大人物发话了吗？我们这些还没分组的新兵开始编伍了！”

    “编伍？”信义和黎左然对视一眼，身为一开始从军就是高层，没干过一天步兵头的二人，显然没想通编伍这件事，有什么值得紧急的。

    听到二人疑惑的语气，本来跑出去两步的两兄弟中年长的哥哥回头解释道：“你们乡里的长辈没跟你们说过吗？新兵所组成的临时部队，想要在激烈的战场中生存下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底层士兵来说，是从战场上幸存，还是沦落为一具死尸，与伍成员的能力，息息相关。因此，编伍的时候要找那些实力出众的家伙组队，才能在战场中活下来。不跟你们说了，我们要来不及了。”

    信义露出了然的神色，那些看起来高大威猛的家伙，自然而然比较容易获得大伙的青睐，难怪身边围上了一圈圈的人。

    信义毕竟拥有和冉天、风家、杨忠等等才能出众的将领交手过的经历。

    虽然实力肯定是远远比不上冉天的柱国级，但是在小兵之中，那就是堪称无敌的高个子，因此他根本没有去抱任何人大腿的必要，对他来说，伍的成员实力如何并不重要。

    两兄弟百忙之中还愿意停留下来给他解释，信义承了一份别人小小的恩情，准备在战场上给予二人一点小小的关照。

    想到便做，信义上前拉住兄弟俩的胳膊，“我看二位还没找到合适的伍，本人信义不才，正是伍长，来我伍中如何？”

    兄弟俩中的哥哥打量了一下信义，身材高大健硕，能同时拉住他们两个青壮，力气也不小，但是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个家伙就一言难尽。

    身高不足信义的一半，体格纤细，跟竹竿一样，一副肌无力的样子。

    而且刀剑也不拿，反而带把扇子上战场，脑子也有问题，皮肤煞白，好像连大汉的子民都不是。

    “多谢兄台的好意，不过我们还是想先去别的地方看看。”兄弟俩尬笑着掰开信义的手指，慌不择路地跑向人群中，生怕信义追上来似的。

    黎左然白了眼信义，上前补刀，“被无名小卒嫌弃了呢？”

    “哈？你个小不点找揍是吧。我能被嫌弃，也不看看是谁拖了我的后腿。”

    “万杰！选我！我上过战场！”

    “皮隆！勇士皮隆在这儿！手上背负着十几条人命的狠角色！我们伍有酒楼厨师的孩子哦，伙食很不错的！”

    “刘安！我家里有个十分漂亮的姐姐，带我一个！”

    能被大家围起来争抢的无一例外，身材高大，体形壮硕或精悍，身上总有着一些大大小小的伤疤，从外表来看就不是好招惹的角色。

    其中的佼佼者，像皮隆之流，曾经上过战场，是附近小有名号的人物。

    可惜，这些都跟信义、黎左然没有关系，他们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孤苦伶仃，跟前世课堂分组被排挤在外的感觉一模一样。

    没人选信义的原因也很直白，黎左然看起来太弱了。

    看看县兵里面那几个装备精良的将官，再看看众星捧月的几位人气王，哪一个不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跟他们比起来，别说黎左然了，就连信义看起来都算发育不良的小矮子。

    人群在信义二人周围来来回回地走过，看到信义还勉强有些兴趣，但只要扫过黎左然，无一例外加速逃离，一个找他搭话的都没有。

    大家都只有一条命，谁都不希望自己跟着个累赘一起上战场，那些看起来很厉害的家伙，也不会挑选弱者，谁都没有把握在战场中活下来，自然是强强联合更好。

    “切，无聊！”黎左然低声嘟囔一句。

    信义没理他直接原地坐下，吃着分发下来的半张粟米饼，一小块腌肉，“你说我们俩不会连个伍都招募不满吧。”

    生硬、糙、涩，只有一股霉味，要不是穿越来有一段日子习惯了大汉军粮的口味，信义是绝对吃不下去的。

    黎左然跳起来跺在信义脚背上，没好气地接道：“以你的武艺，到时候大不了直接去抓几个。”

    “嗯？”三两下吃完饭，跟着大军百无聊赖缓缓移动的信义二人组，突然察觉到身边站了一个人。

    抬头看去，是一位戴着头巾，半掩着面容，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厚戎服，只比黎左然仅仅高出一个头的小不点。

    黎左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同病相怜的表情，大度地招招手，主动向其搭话，“哟！你也没人要啊。哈哈哈，个子这么小，那也是没办法。算了，坐下吧。同为被人嫌弃的家伙，我们好好相处吧！”

    但对方并没有理睬，依旧抬头望着信义，目光没有半分要移开的意思。

    黎左然原以为这小鬼是来抱团取暖的，但从对方头也不回，一直仰视信义，无视自己话语的行为来看，新兰是自己会错了意。

    被耍了？我连被你看一眼的资格都不够？你小子来找茬的吧！

    “喂，别不甩我啊！”黎左然眉毛一抽，语气变得生冷不少，她就知道只要自己不伪装，就是这副人见人嫌的局面。

    信义低头望去，迎向小不点的眼神，什么鬼表情，自己和他见过吗？自己得罪过他吗？

    咬牙切齿，眼神中怨气十足，就像自己跟他有灭门之仇一样。

    以防万一，信义还是切出沙盘扫过这小不点儿。

    没有官阶，普通士兵看不出名字来历，态度是黄色，但这军阵中一大半对自己的态度都是黄色，也没什么特别的。

    小不点儿伸出手掌，放到信义身前，用清冷的嗓音吐出两字，“还钱。”

    “我？你确定？”信义指了指自己，“我跟你见都没见过，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还钱。”小不点儿不依不饶，一直重复同一句话。

    这下给信义整不会了，他的相貌，自认是天下间少有的美男子，这都可以和其他人撞脸？等等，会不会是原身欠下的债款。

    “我欠你多少。”

    “连本带利一共十五万四千三百八十七两黄金。”小不点儿没有半分犹豫，吐出一串有零有整的数字。

    “多少！十五万？”

    信义是真的吃惊了，这态度和数据，不像是说谎。

    那可是十五万两黄金，当今大汉的度量衡，一两差不多等于现代三十七克，换算过来那就是五吨半的巨额财富，足以装满整整一百五十个大箱子，这得是干了什么事情可以欠这么多钱。

    大汉现在一年能收上来的赋税也才区区五十万两黄金，一下让自己用掉了五分之一？刘以宁知道后不得炸了锅。

    这小不点儿，穿得破破烂烂的，不像是家里富可敌国的样子。

    “证据呢？”

    “还钱。”小不点儿还是只说那两个字，透露出一种只要信义不给钱，就一直赖在身边不走了的架势。

    黎左然戳了戳信义腰间的软弱，小声嘀咕道：“你干了什么，花了这么多钱？”

    “你问我，我问谁去？”信义一脸蛋疼，这战场路上怎么就刚巧碰上了债主，要不直接物理躲债，把他弄晕了放在路边？行军路上有人跟不上进度，晕倒昏迷很合理吧。

    “那个……你们找好同伴了吗？”

    信义手臂抡到一半，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有种犯罪被人逮到的窘迫感，立刻收回手臂，回头望去，是一开始拒绝自己的那两兄弟。

    “我是粟仁，这是我弟弟粟平。”两人中身高稍逊的年长者主动开口介绍道。

    信义打量着兄弟二人，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你们体格还不错，怎么也算中上水平吧，也没找到合适的队伍？怎么又回来找我来了。”

    粟平叹息一声，“别提了，本来我们说好去毛的伍，结果中途毛又找到了铁家兄弟，果断把我们兄弟二人踢出来了。当我们再想找队伍时，场上也没剩多少人了。思来想去，信义伍长实力出众，就算带上一个拖油瓶，应该问题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