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之下:东北凡尘

第一回-第四章-洞穴

    “我们……被蒙了?”胡警官一脸不可置信,接着问道,“怎么说?”

    吴生把胸一挺、头一抬,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围着这片花转起了圈,边走边说,“刚才,本高人查了一下星象……”这边吴生话还没说完,胡警官一个脚绊就把他绊倒了,给吴生摔了个狗啃屎。吴生翻过身刚要开骂,看到胡警官抱着膀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立刻止住了贫嘴,然后索性一盘退就地而坐,开始解释起来。

    原来,多年前这块地堆满了尸体,让吴生想到了鬼谷子鬼宿之相中的星官之一,就是“积尸”。“积尸”共有四颗星,并非是集聚在一起,而是一边一颗、一边三颗分隔开来。既然他从的是鬼谷子那一套,如果想用血祭换些什么,就必须讲究平衡,也就是像那个图案一样,用一个东西,一边连接这片地,一边连接他想求的东西,形成一个平衡的天秤,否则他一个人取那么多人的命来祭,怕是担不起。所以,他需要用三颗星的重量,来平衡这个天秤,不至于被那些人命破了平衡,折了自己的阳寿。也就是说,尸体曾经埋放的地方反而是一颗星的地方,要找到这个老头的踪迹就必须朝三颗星的方向去寻。可是,以这片花为中心,四周好几十里地都是荒草,哪里是三颗星的方向?而且,即使找到了方向,还要寻多远?

    吴生觉得,要找对方向,必须把自己代入到凶手的思维里面。还是那句话,既然赊刀人用的是鬼谷子传的道法,那么就用鬼谷子那一套来寻找。在古代,古人辨析方位要有明显的参照物。比如,第一,星脉,吴生查了一下,“积尸”三颗星的方向是他们来时的路,即使有异样,他们也该发现,何况那条路很多年前警官们探案时已经走了无数次,要发现早就发现了,吴生不相信他来这一趟就能比别人特殊。第二,山脉,这个更不用想,整个白市都是平原,哪怕连个丘陵都没有,也可以排除。第三,水脉,鬼谷子在《本经阴符七术》里把人的躯体定义为五行里的“木”,在相生相克里,水生木,不仅可以产生源源不断的生命,更可以作为载体传递生气。而且水的柔性也是纵横家策略的核心,用柔性的游说,代替了烈性的杀伐,所以,这条最有可能。可是,这附近别说水,连条像庄稼地里那么深的水沟都没有,哪来的水?于是,他掏出手机翻找到了以前调研时,一个水利所长发给他的河流图。这张图上,不仅有松花江、洮儿河这样的有名的河流,还有老旱河、新开河这样不知名的支流,甚至连地下暗河也有。他仔细确定了一下方位,原来,几十年前,这里真有一条地下暗河从这里起始。只不过,这条暗河在图上是用黑色的线条标记的,意味着已经不知道什么原因干涸了。从这个方向来看,发现木牌的方向和地下河的流向并不一致,看来应该是那个老犊子故意留下扰乱侦察方向的。而且,案发地这里只是他进行血祭的地方,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再加上杀人并不是他亲自所为,查到他头上也可以矢口否认。这样,他就算给自己上了三重保险。所以,吴生刚才才说他们被蒙了。

    天秤的杆,也就是方向找到了,那么距离呢?总不能沿着这个方向沿途找几十里地吧?吴生思来想去,想到了《易经》。《易经》是伏羲攒天地之象而成,是中国几千年来一直未破解的文化谜团之一,也是影响华夏文明发展的智慧结晶,特别是在古代,包含老子、孔子和鬼谷子在内的百家,全天下都将其奉为圭臬。《易经》成书的时代,没有特别精准的度量标尺,所以计算距离用“步”为单位。什么是一步?迈出一条腿的距离是一“跬”,也就是半步,而两条腿交替迈出的距离才是一“步”,后期发展出的尺、寸、里等长度单位,也都是以步为标准,向更大或者向更小换算。比如,三百步是一里,一步的五分之一是一尺。这样的话,也就基本确定了距离单位。那么需要走多少步呢?鬼谷子与老子所遵循的“道”都受《易经》影响颇深,而《易经》中,对每个数字都有独特的阐释。其中“二”是指阴阳两仪,“五”是指五行,加在一起就是“七”,代表着阴阳相融、五行调和,是一个兼具平衡、归一的“玄数”。这一点在世界各地各个领域都有体现,比如基督教里的七宗罪,一个星期有七天,人有七情、七窍,等等。可是,以这片花为中心,七步还走不出这圈地,绝不可能这么简单。于是,吴生又想到了尸体的数量,总共四十九具,七七四十九,一人间隔七步,所以应该总共是三百四十三步。再结合古代人一步的步幅,一步大约是一米三到一米五,这样一计算,总共走五百米左右必有发现。

    胡警官一边赶蚊子,一边耐心听吴生讲完,觉得很有道理,可是他脑子里并没有那么多知识可以供他佐证吴生的说法。这么多年来,为了抓住这个幕后主使,所有的侦察都是围着杀人犯的口述和那个木牌展开的,可真没有一个像吴生这样,讲的有理有据,找到另一条思路。于是,他认真思考了一番,坚定地看向吴生,说,“走!带我去看看!”

    吴生一听,这是把胡警官说服了啊!当时就来了精神,一脸骄傲地快速站起来,一把按住胡警官的肩膀,低着头慢慢说道,“唉……胡警官……我特么又起猛了……”

    胡警官只能再次无奈地等着他好起来。

    过了一分钟,吴生终于缓过劲来,开始雄赳赳气昂昂地往草地边上走,还回头示意胡警官跟上。走到边缘的地方,又停了下来,思索了一下,摆出个让步的姿势,笑嘻嘻地对胡警官说,“胡警官,不然,还是您先请。”

    ……

    这个方向上的草丛果然比来时的草丛要松,这证明,最起码有人每隔一段会从这条路上经过。这一点更加证实了吴生的想法。吴生把这个现象告诉了胡警官,胡警官立刻变得警惕起来,并示意吴生半蹲着行走。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是否会和那个人在同一时间出现,如果被他藏在这么密的草丛暗处偷袭,那真的是防不胜防。所以,他们得尽可能减小自己的身形和发出的声音,否则,以吴生的身高,很容易就会被爆头。

    就这样,他们边防备着边赶路,吴生看了下距离,感觉差不多快到500米了。而且这时候,他那两条腿已经酸痛得又麻又胀,没法再支撑他那块一百八十斤的身体,继续以这么诡异的姿势走下去。于是,他伸手在后面推了胡警官一把,想停下来歇一歇,再继续寻找。

    可能是胡警官没防备吴生来这一手,这一推本来也没使出多大力气,却让胡警官直接向前扑去,差点摔倒在地。胡警官一手杵着地,转过身来刚要发作,“你特么……”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当时愣在原地,眼睛越瞪越大。

    吴生看着胡警官保持这个这姿势和表情没动,又轻轻推了推胡警官,问,“咋了,点到你死穴啦?”

    胡警官没理他,立刻翻身过去在地上刨起土来。吴生看着,知道是发现线索了,马上上前一步,一起跟着伸手往地上摸去。

    这一摸不要紧,只感觉指尖传来硬邦邦的、沟横交错的触感。“是块石板!在这么一大片人迹罕至的地方居然有一块石板!”吴生一边想,一边跟胡警官一起把上面覆盖的土层划拉到一边。

    不多时,一块大约八十厘米见方的石板露了出来。这块石板和周边的土壤颜色一模一样,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而且埋的深度很有讲究,应该是有人刻意为之,因为在这个深度上,穿着鞋踩上去感觉不到异样。如果不是刚才吴生不小心推了胡警官一把,而且胡警官又不小心把手指插了上去,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石板上画着什么东西,虽然模糊不清,但是吴生和胡警官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天秤嘛!”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地说。与之前发现的图案一样,这个图案也是天秤的形状,右边的筐里画的是金元宝,左边的筐里黑乎乎的,中间用一条直线连接。只不过,左边筐里黑乎乎的东西一直延伸到了右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胡警官掏出手机给石板拍了张照,然后摸了一下那块黑乎乎的印记,凑到鼻子边闻了闻,说道,“没错了,是血。”

    吴生听言,警惕地慢慢站起身朝四周望了望,没有什么可注意的,又低下头踢了一脚石板。发出“咔啦”一声。“是活动的!”吴生赶紧伸手去抠了几下石板的底延,说,“胡警官,下面有凉风,是空的!”胡警官听言,也一起伸手去抬。这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满身大汗,可除了石板内部发出的“嗡嗡声”,根本纹丝不动。

    吴生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盯着石板看了一会儿,突然,像下定决心似的,转头看着同样喘着粗气坐在旁边的胡警官,说,“今天,给你看看俺吴高人为百姓申冤的决心!”说着,从兜里掏出钥匙,狠狠地在手背上剌出一个口子,然后把伤口对准左边的筐,看样子是要滴血上去。可是这下子明显是收了力,伤口不够深,血还不够滴出来的量。

    看着吴生突然自残,胡警官一脸疑惑,问,“你干嘛?跟石头滴血认亲?你以为你是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吴生这功夫正疼着,没去理会胡警官的挖苦,解释道,“血祭血祭的嘛,左边这个筐里需要血。而且你看。”说着指向石板,“干涸的血迹都朝右边流,应该是受重力的影响,证明石板是朝内开的。”说完,把钥匙递给了胡警官,接着说,“来吧,到你了!”

    胡警官接过钥匙,疑惑地看了一眼吴生,然后铆足力气,给吴生另一只手来了一下,顿时献血涌出。吴生顿时惊呆了,任由胡警官拉着他的手给石板滴血。

    吴生带着哭腔说,“我特么是让你剌自己,谁特么让你剌我了!”说完,还赖赖唧唧地叨咕,“疼啊……我擦……”

    胡警官一边紧盯着石板,一边安慰吴生,“你自己说的要为百姓申冤嘛!”

    话音刚落,只听石板内“嗡嗡”声大作,然后“咔”的一声,右边那一侧猛地掉了下去,真如吴生所说,像一扇向内开的门。里面吹出来阵阵阴冷的寒风。

    胡警官和吴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了一跳,纷纷愣在原地。等他们缓过神,一起抻头向里面看去,只见一把年代久远的梯子支在洞口边上,只有上面一米多的部分在洞口的阳光下清晰可见,下面的部分全部没入黑暗里,不知道延伸到什么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