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门总舵主打穿清末

三十六 岳家枪

    岳德山把手中的大枪朝肘后一收,枪尖斜指朝地,冷笑一声:“苏灿,你个下九流的东西,又有什么脸面在我岳王爷后人的面前撒野?”

    什么是下九流?

    就是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梆,五剃头六吹手、七戏八丐九卖糖。

    乞丐乃是下九流里面倒着数最下贱的。

    苏乞儿苏灿很无所谓地笑了笑道:“你是岳王爷的后人?佩服啊佩服!怪不得官运亨通,做到个从四品的大官呀!”

    “从四品官怎么了?我岳家秉承祖训,一身文武艺,就当精忠报国,哪里像你们这些人,除了在江湖上厮混,还会什么?顶破天也就是给天地会、白莲教这些反贼做事,谋国篡逆!”岳德山冷冷地道。

    “哟哟哟!岳王爷的后人,还精忠报国,报的是哪一门子的国?尽的的哪个人的忠,我们这些叫花子大字不认识一箩筐,还真是不知道呢!呸!脸皮真他娘的比咱们做叫花子都厚!怕是广州城墙的拐弯都没他一半吧?就是岳王爷九泉之下不知道还认不认你这个子孙后代?”

    岳飞乃是抗金名将,汉族英雄,苏灿虽然没说出来,但意思就是在骂岳德山做了清廷的官儿,丢岳飞的脸。

    “你敢辱我?”岳德山脸色铁青。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苏灿笑嘻嘻地道。

    岳德山手中大枪挂着风声“呜”地就朝苏灿扫过来。

    苏灿含胸收腹,身子如随风摇摆的杨柳枝条一般朝外一甩,一个翻滚就脱开枪尖攻击的范围。

    岳德山的枪是临时含怒出手,并未追上去捅刺,而是阴阳一合把,“扑棱棱”抖了个海碗大的枪花,道:“苏灿,你也是一方高手豪强,拿你的兵器出来,跟你岳老子分个高下胜负,莫要在那里卖嘴皮子!”

    岳德山是岳家拳门的传人,岳家十八战枪、三十六奇枪、岳家大枪、岳家六合战枪、九步十三枪等枪法无不精熟。不是从这些枪法中流传变化出去的各家岳家枪法、六合枪法,而是最为正宗的岳家枪。

    岳家枪本就是战场上用的枪法,不似武林争斗那般精巧,却更为实用。

    因为古代的将军都是身披重铠骑马作战,所以岳家枪都是马步为主。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扎个四平马就算完,而是要像骑着真的骏马一样,双腿要夹住马腹,所以脚趾要紧紧扣住地面发力,脚掌要舒展开收力,腰腹、膝盖、腿部、脊椎,各个肌肉群要随着呼吸自然起伏上下

    无论是枪法还是拳法,都是冷兵器战场出来的东西,要的就是上了马能战场冲杀,下了马三拳两脚毙杀敌人。

    苏灿手中一根轻飘飘的翠绿竹杖对战不过一丈长短的虎牙枪,从重量上就吃亏太大了,哪怕那条翠绿竹杖是丐帮帮主的法杖也不行。

    苏灿是武学上的行家,怎肯如此托大?他将手中的绿竹杖递给身旁的一个乞丐,另一个乞丐不知从何处摸了一条两头箍着铁头的黑木棍来,递到苏灿的手上。

    苏灿随手耍了个棍花,将那棍单手擎着,另一只手向旁边一伸,道:“酒来——”

    苏黑虎立刻拿了一坛子三十斤重的老窖来,他一手拿坛子,一手拿碗。

    清澈的酒液如一条细线一般注入碗内,刚刚好,十分满,却是一滴都不曾洒出碗来。

    就是岳德山也不禁在心底赞了声:“好神力!”

    苏灿接过酒放到鼻子前闻闻,赞了声,“好香!”然后一口将酒喝了个干净,把碗朝脑后一抛,大步就朝岳德山走去。

    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快要走进圈子的时候,苏灿竟然脚步歪斜,身形也如风摆荷叶一般。

    他莫非是醉了?

    岳德山冷笑一声道:“醉拳还是醉棍?”

    苏灿却是脚步一斜,单手棍从身后划了了个弧圆,劈头砸向岳德山的头颅。

    岳德山脚步一滑避开这一棍的抽打,掌中大枪回手就刺。

    一枪。

    仅仅一枪。

    岳德山就仿佛是古代汉唐时候的大将,匹马踏营,冲入万马军中,四下里血腥四溅,鬼哭神嚎,铁枪刺出,挡者披靡一般。

    在场密密匝匝最少也有数百号人在那里观战,却是每一个人都仿佛闻到了无尽战场上那血腥之气,每一个人都感觉得到肃杀如雪的寒冷刺骨。

    但是苏灿却是感觉到那刺出的一枪竟然是如一条毒蛇,不,毒龙一般,摇摆不定,枪尖就如毒龙的獠牙一样张合上下,让人在瞬间无法捉摸刺向的地方,甚至不知道这一枪是奔着心口、还是腰腹、还是腿脚来的。

    苏灿不是不会用枪,而且他当年参加过武举考试,除了兵书战策韬略文章以外,若论马上步下的武器拳脚却是妥妥无敌的武状元。

    只是这专业考试厉害,文化考试却是渣到没办法,找人作弊被揭穿了,黜落了功名不算,还被抄家成了乞丐,最后他索性成了叫花子王,丐帮帮主。

    不过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苏灿对于枪法的认识远远高于铁桥三梁坤和鹰爪王苏黑虎两个好友。

    认得这是岳家枪里“白蛇吐信”的变化。

    但是认得变化是一回事,对付又是另一回事。

    唯一的方法,就是向旁边躲闪。

    苏灿立刻一个左转斜滑,身体进步,棍压枪的中段,从刚刚的“张果老倒拍驴尾”立刻转成“何仙姑醉卧牙床”,苏灿很明确,你枪法厉害我就不跟你拼,欺身紧逼,贴身短打,以短制长。

    棍握中段就变成两头都是短兵器,压下横扫就能迫使你倒地,可以抢占先手之利。

    这个想法当然是正确的策略。

    唯一没有想到的事是岳德山的力量。

    岳德山已经是一等一的化劲宗师高手,就是在京城里面可以和他对敌的高手也不多,苏灿棍往下一压的同时,他的劲力已经猛然从枪杆上勃发出来,枪尖朝下点地一抖,便把苏灿的棍给兜了起来,苏灿连想要横扫的力量都来不及发出。

    岳德山单手抓枪,胸腹之间突然猛鼓而起,发出一连串炸响,仿佛鞭炮被点燃了一样,另一只手便是一个崩肘,一靠身直顶苏灿腋下。

    腋下离心脏很近,这一下挨上,苏灿的心脏当场就得爆开。

    苏灿只觉心头一麻,知道不好,立刻就是从醉卧牙床,变成了朝地上躺倒,双手撒棍,任由木棍被那枪杆的抖弹之力崩得飞起丈余高来,而他往地上躺下,身体却柔韧得不像话,足尖倒钩成撩阴脚直踢岳德山的下腹。

    岳德山心中一惊,瞳孔一缩,扭腰摆胯,一个屈膝下压,膝盖骨和苏灿的脚尖硬碰硬地撞在一起。

    “啪——”声音不算大,但苏灿清晰地感觉到了脚尖大拇指断裂的痛楚瞬间袭来。

    这个亏吃大了!

    膝盖骨是人体骨头中最为坚硬的几块骨头之一,而苏灿的撩阴脚却是仓促发出,力量上相差就大了,这么一个硬碰硬就等于一条普通演戏用的花枪去刺击战场上可以阻挡奔马的牛皮铁盾。

    苏灿也是极为机敏的高手,大脚趾头一疼,他就开始翻滚起来,就地十八滚,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甚至比一个普通人全力奔跑的速度还要快,就滚出了圈外。

    马上就是翻身站起,一下接住从天上掉下来的棍棒握在手中。

    不得不说苏灿的机敏和迅捷超乎出一般人的想象之外。

    面对岳德山这等高手,现在就已经是有败无胜了。

    岳德山狞笑一声,哪里还等苏灿缓过劲来,一记“中平枪”恶狠狠当胸就刺。

    他恨不得一枪就把苏灿当场扎出两个透明窟窿出来。

    “当”听得一声脆响。岳德山的枪突然被一股大力袭来,硬生生被荡开了。

    只见一个大胡子道人手提一条白蜡杆子绿营长枪挡在了岳德山的面前。

    “苏黑虎,你带苏灿下去!这一战,贫道来接岳大人!”李春初冷喝一声。

    “你是什么人?”岳德山把式不变,枪指前方,冷冷地问。

    其实刚刚对苏灿那一战,对于岳德山来说虽然没有损失大量的体力,却心神耗费不少。毕竟苏灿的应变和匪夷所思的出击都让岳德山有些心惊肉跳。

    这个时候心神可以稍稍松懈一下,缓一缓刚才的紧张心神。

    “贫道鹤鸣山李昌!领教一下岳大人的神妙枪法!”李春初嘴角居然泛起了一丝微笑。

    岳德山眼光一扫,立刻瞳孔紧缩,道:“峨眉枪法?”

    “是,峨眉枪!”

    峨眉枪法是峨眉正宗里最为出名的器械。

    明朝末年的吴殳在《手臂录》里就把峨眉枪术许为天下第一。

    吴殳虽然精通技击,但毕竟只是文人练武,还不是绝顶高手,书内说法不过是参考,但峨眉枪术确实是一门极其厉害的枪法却是不假。

    岳家枪临敌无数,自然是非常实用的枪技,面对多是从少林棍中变化而来的南少林枪法,自然更专精于枪法格杀之道,但遇上被吴殳称许为“和暴制刚”“如行云流水,雷射风飘,恍惚变幻,乍潜乍现,或有或无,与神消息求之,莫得其端,视之不见其迹”的峨眉枪法还是要极端重视。

    李春初摆了个藏把中平枪的素女守门式,指向岳德山。

    岳德山一个“中平枪”平胸就刺,这一招虽然势大力沉,却是试探对手枪法的深浅,但就是如此,这一枪仍然划破空气,带起尖利的啸声,可见力量极是沉雄。

    李春初却是脚下一闪,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就跟岳德山的枪尖拉开了距离,他却是单手握着枪尾一枪刺去,这一枪看似简单,却是极为不易。

    单手持枪固然连同臂展等于伸长数尺距离,但是光那臂力却是惊人之极。

    一根长有三米地木棍,提着中间,普通人都可以轻易地提起来,但是要这么一手抓着一头,平举起来。那就极为吃力了。

    不但吃力而且还很难端稳,就更别说格斗搏杀了。

    而李春初就是单手一送,膝盖不弯,腰腹不用力,轻描淡写的端起,就好像是在拿一根小牙签一样。

    这得多强的臂力和腰腿之力!

    可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没道理。

    李春初就不但稳而且又快又狠地刺出了同样的中平枪。

    没有花哨的变化,就是一个“稳”字!

    换了其他人恐怕就该自己把自己的胸膛送到枪尖上去了。

    岳德山却是厉喝一声,中平枪的前刺之势偏偏就能变化出盖压的招式,在李春初的枪上朝下一磕,一个“绞”字诀就缠绕了上去。

    他的力道就能够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化做绕指柔的劲力,就连手里的虎牙枪都好像一根刚煮熟的面条似地软下去般搭在了李春初的枪上。

    李春初的中平枪虽然是单手捅刺,却是极端威猛,就算是前面冲过来万钧铁车也会被他这一刺刺个对穿。

    岳德山的枪虽然绕住了李春初的刺击之势,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枪尖如烈马奔腾、似潮水灌涌,枪尖都似乎被空气摩擦得燃烧起来,红热发烫,带着火星,扑面而来。

    岳德山头顶的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死亡的气息已经逼近到眼睫毛的面前了!

    他只能撤步后退。

    后退的同时,枪尖朝地,整个人却是如一只灵猫一般塌缩下去,几乎整个人整整缩小了一半,仿佛变成了一个小人儿一般。

    这是他利用强大的气血运动肌肉内腑,硬生生在这瞬间将身上的骨节移位,把身体缩小到一个常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气血强大固然可以抻筋拔骨,同样也可以收身缩骨,这不是那种练柔术的缩骨功,是通过身体肌肉内脏的挤压变形而做到的。

    这可比柔术缩骨还要难得多。

    李春初仿佛已经料到了他这一下的变化一般,手中大枪一翻,如同托塔天王的宝塔祭起狠狠砸下,掌中枪化成铁鞭就砸了下来。

    这一枪明着是“钓鱼枪”,其中可怕的就是不仅仅有钓鱼的上翻斜挑的力量,更有砸下去的力量,而这个力量只要挨上,必然是骨断筋折,绝无幸理。

    岳德山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他是如此的近。

    近到无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