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伙伴

第34章 一只烧鸡三瓶酒

    那个打着伞拎着东西的人是小泥鳅。

    姓仇的命令他:“手举高一点!慢慢走过来!”

    小泥鳅乖乖照办。姓仇的把帽子往上推了推,打量着他问:“小混蛋!你是干嘛的?”

    小泥鳅嬉皮笑脸道:“不赶马,我赶驴。”

    姓仇的眼睛一瞪:“别跟我耍贫嘴!你到底是什么人?”

    姓苟的厉声道:“老实讲!你是什么人?”

    姓史的跟着喊:“快说!否则一枪毙了你!”

    小泥鳅惊慌地缩着脖子:“别开枪!别开枪!”

    姓仇的把枪栓拉了拉,吓唬小泥鳅:“快说!臭小子!再不说我开枪了,打碎你脑袋!”

    “别别,我说就是了。”小泥鳅陪笑道:“我……我是在码头上干活的,扛大包……”

    姓苟的喝道:“别人都下班了,你怎么还不走?”

    小泥鳅说:“这不是下大雨吗?我没伞回不去……”

    “放屁!”姓史的横眉立目:“你手上拿的不是伞吗?哼,想骗我们!肯定不是好东西!”

    小泥鳅喊道:“冤枉冤枉!这伞不是我的,是借来的!”

    姓仇的问:“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

    小泥鳅说:“咱们哥几个在那边窝棚里躲雨,恰好今天刚领了工钱,所以派我去买烧鸡黄酒,想要喝几杯。”

    姓仇的下令:“把东西举起来,让我瞧瞧!”

    小泥鳅举起了手上的东西——一只烧鸡、三瓶黄酒。

    三个黄狗子互相挤了挤眼,满脸兴奋之情。

    姓苟的说:“果然是烧鸡!”

    姓史的说:“果然有黄酒!”

    小泥鳅问:“老总,我可以走了吗?他们还在等着我呢!”

    姓苟的歪着脑袋撇着嘴:“妈的,你们喝酒,我们在这儿喝西北风,你好意思吗你?”

    小泥鳅哼道:“这算什么话!有啥不好意思的?难道非要请你一块吃?你又不是我娘舅!”

    姓苟的眼睛一瞪:“我是你爷爷!”

    小泥鳅说:“我爷爷早死了!向阎王爷报到去了!”

    “妈的!你咒我死啊?看我怎么收拾你!”

    姓苟的吹胡子瞪眼,举起枪托要打。小泥鳅抱着脑袋喊:“别打!别打!求你了!”

    姓苟的说:“不打也行,把烧鸡黄酒交出来!”

    “凭什么?”小泥鳅喊道:“这些东西一不是偷的,二不是抢的,是我们花钱买来的!”

    “小混蛋!快交出来!”

    姓苟的冲过来要抢。小泥鳅边躲边喊:“干嘛抢我的?烧鸡黄酒街上有的是,你想吃自己去买嘛!”

    姓史的咆哮:“买个屁!老子吃喝拉撒从来不花钱!识相一点,把东西留下滚蛋!”

    小泥鳅想跑,姓仇的一把揪住了他。苟、史二人围过来,夺下了他手上的东西。

    小泥鳅带着哭腔喊:“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把东西还给我吧,求你们了!”

    姓仇的冷笑道:“咱哥们向来只进不出,东西已经到了我们手里,你还想要回去?做梦吧你!”

    小泥鳅哭丧着脸:“那……我回去怎么跟大伙说啊?”

    “你就老实说,”姓仇的拍拍他,挤眉弄眼道:“东西被我们抢了,有种就来找我们要!”

    姓苟的晃了晃手上的步枪:“我们不但抢鸡抢酒,还要抢窝棚呢,叫他们赶紧让位!”

    姓史的扯着小泥鳅的耳朵:“把窝棚给我们腾出来,听清楚了没有?臭小子,快滚!”

    “好好,算你们狠!”

    小泥鳅踉踉跄跄地走了。“狗屎臭”在背后哈哈大笑。

    姓苟的把烧鸡凑到鼻子前:“这烧鸡闻着真香!”

    姓史的把酒瓶碰得叮当响:“走!到窝棚里喝酒去!”

    姓仇的迟疑道:“这……不好吧?队长叫我们守在这儿,我们走了,万一出什么事……”

    “不会的!”姓苟的在仓库大门上踹了一脚:“仓库关得这么严实,连老鼠都进不去!”

    姓史的说:“况且窝棚离这儿又不远,有动静马上就能赶过来。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姓仇的听了苟、史二人的话,打消了顾虑:“那好,我们走!喝酒去!”

    “狗屎臭”拿着烧鸡黄酒来到窝棚下。

    小泥鳅和几个工人在窝棚下躲雨。姓仇的晃着膀子,耀武扬威:“走开走开!给爷们让位!”

    小泥鳅说:“东西就是被他们抢了!”

    “没错,就是老子抢的!”姓苟的举起手上的烧鸡黄酒:“瞧,在这儿呢!怎么?难道你还想抢回去不成?”

    姓史的把步枪哗啦一抖:“不识相要吃辣糊酱!走开!都走开!这地方我们征用了!”

    一个工人说:“这窝棚是我们搭的,你凭什么让我们走?”

    姓史的说:“我们是在执行公务,懂吗?识相点,快滚!否则把你们当抗日分子抓起来!”

    一个工人愤怒地喊:“你们太欺负人了……”

    “别说了,走吧走吧!咱们惹不起还躲得起!”另外几个工人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出了窝棚。

    现在窝棚属于三个“黄狗子”了。这个窝棚是用竹片、草席、油毛毡搭建起来的,虽然简陋却很舒服,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地上还铺着厚厚的稻草,跟刚才的房檐下简直是天壤之别。

    姓苟的说:“咱们正想喝酒呢,有人就送上门来了,哈哈哈!”

    姓史的说:“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忙断肠。”

    姓仇的说:“还真巧,不多不少正好三瓶酒,每人一瓶。”

    姓苟的说:“我先来一条鸡腿!”

    姓史的说:“另一条鸡腿归我了!”

    姓仇的撇嘴道:“笨蛋!最好吃的是鸡翅鸡脖子,懂吗?”

    三个“黄狗子”喝酒吃鸡,嘻嘻哈哈,庆幸自己交上了好运。

    与此同时,冯惠堂也在庆幸老天爷帮忙,来了一场及时雨,让调虎离山计得以顺利实施。现在看仓库的伪军离开了岗位,可以动手了。

    码头的五号仓库造得十分坚固,大铁门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唯一可利用的是后面几扇气窗。

    气窗离地面有一人多高,很狭小,一般人不可能钻进去,所以没装铁栅栏。但小泥鳅可不是一般人,他踩着陈福林的肩膀爬上去,费了一番功夫,硬是挤进了狭小的气窗。

    接着他跳到地上,打开手电筒,发现木箱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仓库一角。他找出事先藏在那儿的锤子撬棍,准备把木箱撬开。

    木箱钉得很结实,他咬牙瞪眼,好不容易才撬开了一只箱子。拿手电筒往里面一照,只见一支支三八大盖整齐地排列着,上面抹着油,亮闪闪的。他数了数,一共是8支步枪,旁边还有不少子弹。

    “太好了!真是光棍汉碰上大姑娘,想什么来什么!”

    小泥鳅乐得抓耳挠腮。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金属撞击声,显然有人在开锁,原来是“黄狗子”的队长来查哨。

    小泥鳅急忙把箱子盖上,躲藏在货物夹缝里。仓库的门开了,他看见亮光晃动,有人用手电筒往里面照。

    不好!要是他发现箱子被撬开,那可就糟了!

    小泥鳅趴在地上,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心里暗暗祈祷,别进来!千万别进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祈祷发生了作用,反正手电筒的亮光熄灭了,接着仓库的门也关上了。

    狗子队长上完锁,听见窝棚那边有动静,走过去察看。但他很体谅部下的疾苦,非但没训斥他们,还一块喝了两杯。

    仓库里,小泥鳅长出了一口气,爬出来继续干活。

    这时外面雨下得正急,哗啦啦的雨声像打鼓一样,加上不时有隆隆的雷声传来,那些“黄狗子”又离得很远,不怕他们听见。所以小泥鳅放心大胆,接连撬开三只木箱,总共拿出24支步枪,还有一大堆子弹。

    他朝气窗外扔了一块石头,发出信号,然后把枪支弹药从气窗递出去。最后他把空木箱藏好,自己再钻出气窗。

    冯惠堂在下面接住他,把他稳稳放下,亲切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兄弟,辛苦你了。”

    小泥鳅摇头晃脑:“不客气不客气!以后冯大哥有事尽管吩咐,没有我办不成的!”

    陈福林撇嘴道:“瞧你这德性!别摇了好不好?那么细的脖子,小心摇断,到时候再接可接不上了!”

    小泥鳅斜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冯惠堂摆手道:“废话少说,那些空木箱怎么处理的?”

    “全都藏好了,”小泥鳅回答:“我把它们拖到角落里,用别的货物盖在上面,一下子看不出来。”

    陈福林说:“明天我找机会把空木箱弄走销毁,一点痕迹都不留,那就高枕无忧了。”

    冯惠堂点点头:“那些黄狗子有没有动静?”

    “没有,”陈福林笑道:“他们吃得正嗨呢,你听。”

    果然,窝棚那边正在划拳,喧闹声隐约传来:“高高山上一头牛啊,两只犄角一个头啊,四只蹄子分八瓣啊,尾巴长在腚后头啊……”

    冯惠堂笑笑,吩咐抓紧时间把偷来的军火转移掉。

    不知什么时候,一只小船已经停靠在码头上了,大伙一起动手,很快把那些枪支弹药装上小船。趁着夜色如墨风雨交加,小船悄悄离开了码头。大伙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林永年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偷军火,但心里同样紧张不安,一来替小泥鳅担心,怕他出意外;二来他已隐约猜到了冯惠堂的底细,这个身份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天,他找了个机会悄悄问冯惠堂:“你偷军火想干什么?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冯惠堂笑了笑:“眼下这种乱世,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军火,卖了可以赚不少钱。”

    “你连日本人的军火都敢偷,胆子也太大了,”林永年咋舌道: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冯惠堂耸了耸肩膀:“俗话说,富贵险中求。又想发财又不愿冒风险,那就只有等着天上掉馅饼了。”

    林永年微笑摇头:“不对!你不是为财!”

    “哦?你这么想?”

    冯惠堂盯着林永年,慢慢盘弄着手上的铁球:“我不是为财?那你说我为了什么?”

    他那双眼睛像鹰一样锐利,令人生畏。但林永年没有退缩,迎着对方的目光说:“我观察你很久了,你绝非普通人!”

    “你认为我是黑道?”

    “不,也不是。你大概是这个!”

    林永年凑到冯惠堂耳边,轻轻说出三个字:“共产党。”

    “哦?你怎么知道?”

    “根据你的所作所为猜的。”

    冯惠堂哈哈大笑。

    林永年追问:“我说的到底对不对?”

    冯惠堂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话自家人说说不要紧,对外人可不能讲啊!”

    论年龄,冯惠堂比林永年还小几岁,但他身上却有一种大哥的气质,那是权威性与亲和力的完美结合。被他称作自家人,林永年心里暖暖的,就像喝下了一杯美酒,回味无穷。

    这次行动神不知鬼不觉,直到几天后,日军某部派人来提货,才发现少了三箱军火。

    鬼子对此很重视,宪兵队特高课长古川亲自出马,来到金利源码头主持调查,搞得鸡飞狗跳,局面非常紧张。

    冯惠堂叮嘱大伙要沉得住气,鬼子是在瞎咋呼,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诱,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冯惠堂在工人中威信极高,他的话就像圣旨一样,没人敢不听。

    古川使出了浑身解数,软硬兼施,可是查了半天毫无头绪。加上仓库门完好无损,没有盗窃的迹象,因此怀疑发货单写错了,或者发货时少发了,导致数量对不上。

    最后古川撤离了金利源码头,事情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