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山上有棵树

第三十八章 疏落草

    “疏落草原是生长于蓬莱仙岛之上。当年大离海上生了个极爱唱歌的海螺精怪,名唤众哩,爱唱歌本也无可厚非,偏偏这众哩不知受了多大的委屈,歌声哀怨,致使闻者多刎颈自缢,这众哩越歌越勇,到后来竟然他一歌,歌声所及之处便暴雨不断,很是苦了大离海周边的众生。”

    “天帝擒了这众哩后,发现其哀怨之气已纠葛于精魂之中,再生必继续为害,便想将其施以天火,焚化而尽,使其永不得再生。”

    “蓬莱仙岛上的迩冬神听闻此事后向神族大帝献上了这疏落草,进言众哩本无害人之心,罪不至此,可以疏落草使其永世不能言,既绝了为害之道,又罪当其罚。神族大帝应允。由此,疏落草才从蓬莱仙岛传入了各界。”

    绪布阁老坐在小火炉前,锅中疏落草已由最初的绿色煮成了红色,冒着粘稠的红色泡泡。

    “那众哩用了疏落草自是罪当其罚,阁老再说说给我用这疏落草因的是哪般罪?”

    顾婳盯着那红色的稠汤,心里已转了百十个圈,如今困在这魔境中,真真是天不应地不灵。

    “怪只能怪丫头偏偏合了那药引子的性,以君上的性子,给他带上个玉佩尚且不乐意,若要身边整日跟着个聒噪的小丫头,他会应允才是怪事。”

    “若嫌我聒噪便换个药引子呀。”

    “真真是年岁少,见识浅,那药引子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说不准这三界十八族之内能当药引子的也就你这小丫头一人。”

    绪布阁老拿了个小木棍在小锅里面搅了搅,一张老脸被小火炉烤的微微泛红。

    “怕是阁老犯懒不想去寻吧?你莫不是真想让人相信,我这个忒难得的药引子,就在择尧受伤之时巴巴地放在他手边,让他随手取来便用?天底下怎会有这等巧事!”

    “在君上的眼皮子底下,阁老我若是敢犯一点懒,早就不知道成了哪个山坡上的尘土了。小丫头也别不信,天底下偏偏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儿,若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往哪儿生不好,偏往那药引子的属性上生。”

    绪布直起腰板子,伸出一只手扒拉起来,“你是木性,正可与那黑曜的土性相冲;身上沾着点黑曜瓶的灼气,正可以此将君上体内的灼气引出体外;仙气弱而绵长,不至于冲破了我那药方子里的五株五草五花的药效,又可将五株五草五花引到君上的四肢百骸。”

    说到这里,绪布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盯着顾婳,眼角微扬,带了点狡黠之色。

    “小丫头,在你昏迷之时,老朽曾仔细探过你的气脉,你身上的神族气息虽弱,却至真至醇,并不像是一棵半路成仙的枇杷树,倒像是由一支古老仙脉绵延而来。”

    绪布阁老一张老脸得意地泛着红光,好像觉着自己窥透了什么戳破天的秘密,嘴上却说着漫无边际的混话。

    顾婳摇了摇头,“如此看来,阁老您探脉之术还须得勤加练习才是。”

    “小丫头别急,老朽还未讲完,除了那股子绵长的气息,你仙元一角还藏着一股极为张狂之气,由于被禁锢着,老朽探不清楚这是股什么气,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绪布说到这里微微眯起了眼睛,“这绝对不是神族气息。”

    顾婳听得一愣又一愣,绪布见状又得意地摸起了胡须,“老朽的探脉之术,不谦逊地讲,三界十八族怕是无人能出其右,”绪布又捡起小木棍开始翻腾那小锅红汤,“小丫头身上藏着个大秘密啊!”

    绪布这老头贪生又滑头,他这番话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顾婳一时也分辨不清。

    这种时刻若是被他这段话迷了心智,那这锅恶心的红汤她便是喝定了。

    她在榻上摆了个自认为很有气势的姿势,冲绪布阴阴一笑,“阁老知道得这么多,却还一门心思地戕害我,难道就不怕我那股张狂之气,哪天张狂地招呼到阁老身上?”

    “小丫头也别急着埋怨老朽,给你用了这疏落草不止是称了君上的心,也是救了你这条性命。”

    绪布捋了捋胡须,脖子挺得跟他手上那根小棍子一般直。

    “凭你这聒噪劲儿,即便是有天大的功效,也指不定哪天君上一个没忍住,把你那大仙元给捏碎了,唯用这疏落草,方为保住你性命的万全之策。”

    真真是只厚颜的老狐狸,顾婳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挤出些恍然的神色,从榻上一跃而下,走到绪布身边,“我却没想到这一点!伴着你们大君确实比伴虎凶险不知多少。如此说来,倒要感谢阁老救命之恩。”

    绪布更加卖力地捋着那小撮胡须,“好说好说!”

    罢了,还仰头一笑。

    顾婳抬腿将那小锅红浆糊朝绪布身上踹去,也没等着看绪布满身红浆糊的景致,转身便从门口跑了出去,身后绪布“嗷”了半声,又匆忙收了声。

    因绪布先前说过,顾婳与择尧需是在二十步之内方能起药引子的功效,由此她猜择尧定是就在门外。

    果不其然,门外是另一个房间,择尧正端坐在房间正中一张黒木大椅上,前面还立着一个身着绛红色衣衫之人,竟是沈珂。

    那沈珂嘴唇一张一合,似是在说话,顾婳分明就在他俩十步之内,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君上的书房设了结界,你自是听不到他们言语。”

    顾婳正纳闷着,冷不防脑袋后面传来说话声,倒是惊了她一下。

    绪布阁老动作倒快,竟已跟到她身后,“老朽一时大意,竟着了你这小丫头的道。”

    绪布此时有点狼狈,看起来也有点不开心,他一身泛白的衣衫上沾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红浆糊,连白胡须上都点缀着一些个红点,足上的鞋履看起来已被红浆糊浸得湿透了。

    他这一身初看觉着狼狈,细看又觉花哨,顾婳忍不住想笑,一抬眼看到择尧正瞅着她俩,便生生把那股笑意压了下去,堆起一脸的大义凛然之色。

    她挺起胸膛朝择尧走了过去,本以为中间会被结界阻住,怎知却一路顺畅地走到了择尧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