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山上有棵树

第五十章 屋檐之舞

    “虾蟹粥,泰山包,山珍汤,你倒是会吃,食材在山南,那做菜的便是在海北,尤其是那虾蟹粥,”绪步背着手数落,“只说是一个姓周的老奶奶,你可知那道巷子里每个老奶奶都姓周!我一把老骨头,来回折腾了十几趟才算找到你要的周奶奶!“

    ”阁老儿辛苦,也亏着这些美味吃食让我长了记性,这几日也没再侵扰了你们大君。“

    顾婳边说边试着抬胳膊,如此动不得便不能去招惹择尧,她躺了几日便急了几日,没想两只胳膊只抬高一点,便似有千百根细针扎进肉身里,抵抗不住又落回了床榻上。

    绪步老头嗤笑了一声,”便是想侵扰,你也得先动弹得了。“

    ”所以早先我就说过,阁老儿的医术实在应该再想法子精进一些,我这若是伤在神界,如今怕是早就能蹦着跳着去蟠桃园摘果子了。“

    顾婳又试着抬脚,不想脚更是没本事,刚离开床榻一寸,便气竭。

    绪步老头儿不生气,反倒仰头一笑,”自己底子差,倒还想着编排旁人,就算把三境十八族的医者都请了来,你也是虚不受治。“

    顾婳本也想仰头一笑,奈何脖子抬不起来,只张开嘴空”哈哈”了一声,“我底子差?!当初说我底子好,修为精进得快的是哪个?”

    “还想着和以前比,你如今……”说了一半,绪步老头儿突然又不说了,眼睛闪了一闪,“罢了,便算是我本事差,就依你,用些个美味吃食补上。只是你方才要的竹节宴,又要去哪个山头取,哪个海边做?”

    顾婳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舒爽得很,“阁老儿聪慧,那食材确实要到山头上取,那竹笋须是东边布吉山上最壮的那只熊猫,早上醒来送到嘴边的第一根竹笋,阁老儿届时跳出来从它口边夺了便是,这之后再去西边胡阳山寻一只金冠黑脚的野鸡,打晕了带上。”

    顾婳边说边撑着气力练着翻身,眼见着绪步老头儿的脸色越来越差,翻身都另多了几分气力。

    “切记是打晕,力道要掌握好了,千万莫打死了,不然味道不对了少不了还得重新做一遍。之后再去南边极光雪山的山尖上捧上一捧每日最先见着日头的雪,融成水后,一起带去北边吴波湖边上,寻一个姓寥的女厨娘做上,竹节宴便成了。”

    绪步老头儿黑着脸,似是平息了一会儿才开口,“吴波湖边上只一个姓廖的厨娘?”

    只差一点,顾婳险些要绷不住笑了出来,绪步老头儿真是被周奶奶伤得很深啊……

    “是了,阁老儿放宽心去。”

    绪步用眼白蹬了顾婳几眼,一甩手出了门,只撂下一句,“你且等着。”

    如此又过了两日,尽管晃晃悠悠,顾婳总算是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又过了两日,便能利索走路了,忍了这些时日,她自然不想再忍,须知晚一日,择尧便会借着她这个药引子的功效,好上一分,这实在让她每日都过得如坐针毡。

    这日,待把朱大婶和绪步老头儿都熬走了,顾婳便一股脑爬了起来。

    躺在床上的几日,她已在脑袋里把如何动作最能惹恼择尧思虑了一遍。

    她本意是想和那枫摇一样在主殿大门上头跳一跳,谁知择发弄没了枫摇,是不喜欢她跳的舞呢,还是不喜欢她踩自己的大门柱子,能依葫芦画瓢自是风险最小。

    但那大门柱子实在是远,已远超过了择尧二十步的距离,自己是如何都不可能过得去。如此只能退而求其次。

    变换出红裙后,她便推开门,一跃飞到了建极殿房檐上。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在他落上屋顶的时候,头顶上的大征陀似乎也跟着抖了一抖,就跟踩在它头顶上一样。

    没时间思虑太多,顾婳一甩水袖,猛踩瓦片,舞了起来。

    尽管择尧头顶上头的瓦片被她踩的霹雳乓浪响,但舞了一阵,却仍没见择尧影子,反倒引来了几个不相关的,其中便有亦枝先生和沈珂。

    这两人站在最靠近的位置,不仅看热闹,还要点评上几句。

    沈珂说,“此情此景倒让我想起了枫摇美人儿,枫摇啊,每每想起来我心里都要痛上一回,可惜了那么个难见美人儿。“

    “沈珂族长可是仔细看了?”亦枝举着合上的折扇,冲顾婳舞着的方向指了指。

    沈珂摇头,”脸看了,舞姿只敢看了一眼,光听着声音,约莫瓦片踩碎了不少。“

    亦枝跟着点头,眼神跟着顾婳从建极殿屋顶这头晃到那头,又补了一句,”这建极殿屋顶的瓦片怕是得全换了。“

    顾婳一边舞着,一边听得分明,对这两人的关注点不敢苟同,怎的一个两个的都只盯着瓦片碎了多少。

    她正如此想着,没想脚下突然“啪嗒”一声,屋脊最尖角上的兽头被她一脚踩掉了,叽里咕噜地顺着倾斜的屋顶滚了下去。

    落脚的地方没了,顾婳一踏空,也跟着从屋脊上摔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被她踩瓦的彪悍声音唬住了,下头一干看热闹的极方族人看到跌落下来的她,就跟看到凶猛的怪兽一般,纷纷惊慌地往后退。

    按理说,作为一个两三千年仙龄的神族之人,从屋顶跌下来摔伤这种事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

    但无论中途他如何提气召术,浑身竟似一大块又圆又沉的铁饼,拉扯不住。

    眼见着建极殿门口的青石地板已近在眼前,再折腾什么气术都是来不及,顾婳把心一横,不再挣扎。

    她正估摸着这一摔能不能直接摔死了事,没想却突然浑身一轻,一股暖融融的气息在她腰间一环,像湖边老翁鱼杆下头的鱼线,微微一弹,就把她甩回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