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虾蟹得是八方海里头的，旁的地儿都不够鲜美，熬出的粥甚是无味。”

    绪步老头儿捋着下巴上的几撮白胡子，像在听个笑话，“你接着梦着。”

    “那粥也不是谁人熬出来地都能吃，得是无悲海边上一条美味街巷里的一位奶奶熬的，方是最美。”

    绪步站起来，拍了拍下摆上坐出的褶子，“你且梦着，我炼丹炉子里头还开着火，先走一步。”

    顾婳幽幽一叹，“怕是再也吃不上虾蟹粥，如此苟活有何趣味，下次见着择尧，少不了再闻闻抱抱，看能否求得一死。”

    绪步老头在小屋子门口顿住，缓了一会儿才回身，“求死就别想，如此生不如死自是少不了。”

    顾婳又一叹，直着脖子直挺挺地躺着，无生无念的语气，“我如今自觉仙元气力微弱，不知统共还能生不如死几遭。”

    绪步老头儿下巴紧了紧，似是咬了咬牙，而后又蓦地笑了，“生着便是百般好，起码惦想的还有得到的时候，死了才是没了指望。不过是一碗虾蟹粥，我去寻来便是。”

    绪步老头儿退出房门，就有一阵风声，约莫着是往八方海去了。

    八方海与极方的几个出口相隔天涯，海面上还时不时会冒出几个妖族人花里胡哨的鬼脸，想从里面捞出个把虾蟹可不是那么容易，如此，也够绪步老头儿喝上一壶。

    顾婳瞪着小屋墙角的蜘蛛网，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那毒居然对择尧无效。

    明明还养着伤，竟也强大到这般程度，择尧还真是个天大的祸害。

    她一向心宽，即便此前被谪荆设计害了，也并没有生出什么报复的想法。

    而经此一番，她便是将择尧列为她此生第一号敌人。

    为了她这个药引子，择尧那般厌恶女身近身，都能隐忍下来没杀了她，可见她这个药引子于择尧来说有多精贵。

    越是精贵，便越不能让他得逞。

    顾婳捏着拳头，此刻方才真的生出了鱼死网破的想法。

    以绪步方才的反应来看，如此生不如死她抗不了几遭，再勤着去招惹择尧几回，定能如愿了。

    只是得想想下一步该如何招惹。

    她方开始冥想，小屋的门又被推开了。

    “我的小毛啊！竟是真的！”

    顾婳微微偏头，看到朱大婶一脸惊愕地走到床边。

    她从头到尾盯了顾婳一圈，表情有些复杂。

    “我本是极放心你的，毕竟你已有了那个朝爵神君，即便君上再招蜂引蝶，在你眼里头也会打上些折扣，没想你竟也没抗住！”

    顾婳还没从冥想里完全缓回神，一下子没明白朱大婶的意思。

    朱大婶叹了口气，在小床边坐下，捏了捏顾婳的手，“天可怜见，被毒烟针浑身扎上一轮，那是多大的苦痛！看这小手，小脸，都蔫了……”

    朱大婶又叹了口气，“万幸命还在，好好将养一下，也能恢复个八九成。”

    “朱大婶啊，你上次是不是说过招惹你们君上的女娘子，没一个活着的？”

    顾婳顿了顿，朱大婶接上，“是啊！”

    顾婳方又要再说，却见朱大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糊涂啊！竟是这么糊涂！”

    自己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呢，朱大婶便这么大的反应，顾婳看着确实糊涂了。

    只见猪大婶脸上的表情痛心疾首，“你这么问，莫不是觉得其他女娘子都死了，独留你还有几口气，便是君上对你有意？！”

    听了这话，顾婳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

    “你看着机灵，怎和其他女身一样糊涂！君上不过念着你是他痊愈的引子，才留着你用，吃了这么大的苦，你难道还看不明白？”

    她不过是想再和朱大婶取取经，没想她竟反应如此之大。

    “明白了！”顾婳僵着脸皮，冲朱大婶一笑，“我在此方面不大精通，谢谢朱大婶提点，我如今都知了。”

    朱大婶松了口气，复又坐回小床边上，“知了便好。你如今气若游丝的，如何助……罢了，这几日大婶每日给你做些好吃的。”

    顾婳自然高高兴兴地应承了，“我虽想得明白，但奈何择尧大君实然玉树临风，再见到难免又痴了，不如大婶给我说说以前那些女娘子的凄惨遭遇，给我长长记性？”

    朱大婶也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你确然也该多长长记性。虽说扰了君上清静的都没什么好下场，但实际敢来扰的统共也没多少个，大多也就远远看着，心里头偷偷念着。最大胆的要数枫摇那丫头，仗着自己是极方之境万千年难见的美人，隔三差五来扰，最终竟还在主殿大门口的柱子上头跳起了舞！”

    朱大婶摇了摇头，满脸唏嘘，“一身红裙，满脸粉黛，她本就是一片枫叶幻化成的精灵，浑身透着飘逸清雅，在征陀下头翩翩起舞，真真是迷住了整个极方的人，当日重九先生在底下仰头看着都流了哈喇子。“

    顾婳虽只是听着，但料想着那枫摇一身红裙，在黑亮的主殿大门上飘舞着，背后是咸鸭蛋黄一般金灿的征陀，定然是美极。

    “枫摇舞了一阵儿，君上才从主殿里头出来，然后就，哎……”

    “择尧不喜欢看？”顾婳听着正起劲，忍不住猜测。

    “君上怕是连看都没怎么看，只抬指一弹，枫摇便没了……”

    “没了？死了？“

    朱大婶摇头，”不知，没的太快，极方族人没一人看清，没得那么快，大家估摸着是化成了齑粉散掉了。”

    不过是在墙头跳支舞，就被择尧一指头化成了齑粉，这枫摇的遭遇，让顾婳很是羡慕。

    她心里雀跃，只盼着早些能从床上爬起来。

    朱大婶看到他这喜滋滋的表情，少不了又嗔怪了她几句凉薄，方才回自己的小厨房准备吃食。

    只没想，这一倒竟过了十几日也没能爬起来，急得绪步老头儿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