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海砍柴人到贾府小祖宗

第三十九章 贾樯支棱起来了

    陆辞颔首,示意陆酒坐下歇会。

    后者也不扭捏,落座在方桌对面,将手中的账册递了过去。

    “这个账本,是咱们家在京城,以及周边所有的暗处产业,包括五处铺面,近五年来所有度支。”

    “这五间店铺都在外城,三间米铺,一间杂货铺,一间油铺外加贩卖小糕点的门面。”

    陆辞并没有翻开,他打算晚点交给鸳鸯,权当考验她核账的能耐。

    对于这五间店铺,他也不觉意外。

    毕竟是家人为了以防万一,让人偷偷在外面留下的诸多后手。

    这五间铺面虽不能赚大钱,却都是百姓轻易离不开的东西。

    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才是保家之举。

    “对了,小爷,探子从春归楼查实到一件事。”

    “桂那在外面养有一房小妾,那小妾有两位哥哥,大哥郝仁,二哥郝智。”

    陆辞哑然失笑,端茶抿了一口道:“他爹是个高人,真会起名字。”

    “可不是嘛!桂那的小妾叫郝见。”

    陆辞“噗”的一声,茶水喷了陆酒一脸。

    陆酒浑不在意地拿手一抹,纠正道:“小爷,此见非彼贱……喻指见仁见智。”

    “哦,好的!我知道了,你继续说。”

    陆酒一本正经道:“咱们斥候本就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你道怎么?”

    “他们又从郝见那里,查到一个名叫冯启礼的正五品翰林侍讲学士。”

    “郝见不知怎么的,和这个冯启礼有了内情,双双滚了床单。”

    “这个冯启礼,又曾和桂那联手弹劾二爷好友徐溥。”

    “指其强闯粤商李源后院,通奸李源妾室玉柳儿,途中被李源正妻吴氏撞破二人好事。”

    “又说徐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凶性顿起的他,再奸杀李源正妻吴氏,后杀李源本人。”

    陆辞眸光一闪,徐溥堂堂榜眼,又在翰林坐班,未来的前途足以预见。

    哪怕最终入不了阁,至少一个正二品尚书或封疆大吏是跑不掉的。

    岂会落下此等人生污点?

    “小爷,除了这里有蹊跷。”

    “那郝仁和郝智就更加古怪,按理说,他兄弟二人,早年是在东市摆摊卖猪肉的屠夫。”

    “可他们却在一年前,摇身一变,成了春归楼里面的热客。”

    “由半年前开始,郝家兄弟变本加厉。”

    “在春归楼点了当红花魁,花月奴、花月柳作陪三个月,折银每天一千两。”

    “也就是说,这郝兄弟俩人,在三个月内挥霍了九万两白银。”

    陆酒说到这里,朝小爷挤眉弄眼道:“桂那和那位冯启礼,还是花月奴和花月柳的恩客。”

    陆辞神色微动,暗叫一声握木!

    这五人的关系真乱,不对,是七人的关系真提莫乱!

    这郝兄弟莫不是有特殊癖好?

    陆辞思索片刻,沉声道:“陆酒,你拿我的提督腰牌,跑京都府一趟,提取徐溥谋杀李源一案的卷宗过来。”

    “还有,派人密切监视郝仁郝智,尽快摸清对方骤然变富的由头。”

    陆酒起身领命,回话道:“小爷放心,兄弟们已经在查他们的左邻右舍。”

    “倘或没有收获,我打算直接亮明巡捕营的身份,秘捕之。”

    等瞧见小爷默许,他方才出去安排人手。

    ……

    宁安堂。

    贾珍贾蓉身死,让贾敬一瞬间仿佛老了二十岁。

    整个人的精神极其萎靡不振。

    既然事已发生。

    他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既成事实,再怎么悲痛悔恨无济于事。

    堪堪熬了一宿,天一亮,贾敬便命赖升打开祠堂大门。

    忙活了一上午,方才弄好贾蔷的过继事宜。

    从此刻起,贾蔷摇身一变,成了贾蓉的儿子。

    贾家第六代,是木字辈。

    如此一来,那他的名字蔷不能再使用,贾敬便替他改了个樯字。

    于是乎,贾蔷变贾樯。

    府里上下一片阴霾,上到尤氏,下到不入流的仆从,皆是愁云黪淡。

    唯一能笑得出来的人,非贾樯莫属。

    却说贾敬强打精神,让人将尤氏喊来听命。

    不多时,脸上没有血色的尤氏,在银蝶和一个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宁安堂。

    一时礼毕。

    贾敬看着眼前这个续弦儿媳,想起当年她嫁进府里的情景。

    往日情节,堪堪才满十年。

    可惜,她却没能替贾家留下一儿半女。

    想到她年纪轻轻就要守寡,贾敬一时心软,语气不免变得轻柔起来:

    “你保重好身子,府里的白事,还要你拿主意。”

    “今后府里有事,你大可和樯哥儿合计,商量着来,不必事事遣人去观里请示。”

    尤氏从公公的话语,探听到不同寻常的意思,壮着胆子问道:“太爷不等……老爷下殡再离府吗?”

    “不了,那孽畜做下此等天打雷劈的事,若不是家丑不可外扬,我连宗祠都不让他进。”

    贾敬怒斥完,顺了口气,方又劝了一句尤氏:

    “不过你放心,你到底是我贾家媳妇。我贾敬认,樯哥儿也会认下你这个祖母。往后的日子里,还需你替樯哥儿打理诸般事宜。”

    尤氏听得心头一跳,太爷的意思,难道是要将奏氏给赶出家门?

    “儿媳不敢,毕竟蓉哥儿媳妇的花轿,是从正门抬进来的。这后宅诸般事宜,儿媳不好过多插手。”

    贾敬马上从尤氏的语气听出对方的试探之意,不过他也不在意。

    沉思一会,方才说道:“秦氏性子软弱,不适合打理后宅。”

    “宅院里的一切事宜,还是以你为主。樯哥儿那边,我离府前会嘱托他。”

    “你叫人替我将陆辞请来。”

    尤氏忙欠身应下,恭声告辞。

    出了宁安堂。

    尤氏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方才落了下来。

    有了太爷这句话,贾樯还要尊称她一声祖母。

    她指派一位嬷嬷拐去丛绿堂,方才拖着病体回了自己的院子。

    尤氏院,正厢房。

    薰笼的银霜炭烧得正旺,使得屋子里暖洋洋的。

    大孝子贾樯过继完,先在前院享受府里各院执事的拜见。

    好一顿忙活,于是开始他第一天的晨昏定省。

    隔着一道缕空的唐宫仕女图屏风。

    贾樯朝里面小叶紫檀架子床上,那道若隐若现的曼妙身躯,拱手长揖。

    “孙儿樯、见过祖母,祖母身子可安好。”

    阖眸半躺在床榻的尤氏,玉容惨白,闻言螓首微转,美眸睁开一线,有气无力道:“我没事,樯哥儿有心了。”

    顿了顿,尤氏方斟酌着语气道:“我这身子不争气,老爷和蓉哥儿的身后事,劳你费神。”

    “府里的事情,切记自作主张,你或是不懂,可前去请教凤哥儿和纨姐儿。”

    屏风外面的贾樯,连忙躬身应下,随后朝银蝶等丫鬟婆子嘱咐起来。

    “尔等好生照顾太太,或是被爷们知晓,尔等有照顾不周,仔细你们的皮。”

    贾樯的言辞间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使屋子里的丫头仆妇深感震慑,齐齐福礼称是。

    银蝶作为太太的贴心人,自贾樯进来后,她的身子就没有弯下过。

    哪怕是贾樯的虎假狐威,她也没有好脸色。

    贾樯对于她的态度,心里门清。

    不就是前一段日子,他和蓉哥儿在偏僻处,出言调戏过这个小丫头吗?

    且等着,等太爷离府后,爷们有的是手段招呼你。

    暗自恼恨不已,他再次朝屏风里面揖礼告退。

    出了尤氏院,这会子的他,大摇大摆地去寻王熙凤和李纨。

    先前尤氏好言提点他,却是提醒他了。

    有些权利,还是得攥在自己的手中,方能让他睡得塌实。

    一路出了尤氏院,他径直进了后花院,往会芳园的方向过去。

    贾樯是万万没有想到,正值壮年的老爷竟然一命乌呼,蓉哥儿也是孝顺,下去侍奉他老子去了。

    老天爷何其厚待他贾樯!

    还有那个秦氏,虽是荡妇,却也间接助他这么快当上宁国府的主儿。

    当要好生感谢她才是。

    敬太爷提过一嘴,秦氏业已被他下令圈禁在西路前院,和袭人隔着一间院子关押。

    念及此,贾樯内心畅快不已。

    人的内心贪婪总是不易满足。

    贾樯一想到秦氏那惹火的身段,以及袭人早前的颐指气使,他双目闪过一抹厉色。

    袭人这个骚蹄子,虽不及鸳鸯身量高挑,却也是贾府里万中无一的俏丫鬟。

    这两个女人,都是他的,通通都是他的!

    包括整个宁国府上下,都是他樯大爷的!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倒是便宜我了。”

    贾樯迈着矫健的步伐,气势如虹,一咱上喃喃自语。

    “这事还得感谢宝玉。哈哈。”

    “咦,不对。我以后当如何称呼宝玉?”

    “以后当要喊他宝叔公!”贾樯脸上闪过一抹醉色,“啧啧,喊就喊罢!平日里喊你叔公,晚上我就回屋,骑你的大丫鬟。”

    春风得意的贾樯,根本没有意识到。

    秦氏是他法理上的母亲,有些不该有的念头,已是欺天!

    而他先前请安尤氏时。

    趁着尤氏阖眸的那会,他的目光肆无忌惮,落在薄被下那道曼妙的身子,良久没有移开视线。

    那时露出的迷乱目光,已是大逆不道。

    除此以外,贾樯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去丛绿堂拜见陆辞。

    权当不知道,府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

    荣国府,东跨院。

    贾赦刚睡醒,已经到了午时。

    眼睛还没睁开,便听到丫鬟嫣红报说,贾敬于一夜之间,已经选定东府袭爵人。

    另一个丫鬟娇红插了一嘴:“老爷,眼下过继大礼,都已经办妥了。”

    贾赦听后,心里怨气顿生,此等大事,敬大兄也不说和他商量一二。

    真真是吃丹修道修坏了脑子,他糊涂呀!

    蔷哥儿堂堂宁国府正派玄孙,他那一房又是唯一子嗣,岂能过继给蓉哥儿名下?

    他爹或是泉下有知,还不气得上来找敬大兄说道说道。

    要过继,贾琮才是合乎情理。

    “快扶我起床,让人备好车轿,老爷要赶去东府。”

    嫣红和娇红赶紧俯下腰身,欲将老爷从床上扶起来。

    “慢着。”

    贾赦浑身打了个冷颤。

    “差点忘了,那位爷还住在东府,老爷我不去了,省得丢人现眼。”

    念及此,贾赦一把推开两个美丫鬟,自个儿从床榻翻身坐起。

    他的眼睛忽暗忽明,一抬手,照着床榻上那具丰腴的身躯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

    秋桐衣衫滑落,先是娇呼出声,再睁开狐狸眸子,朝老爷抛了个媚眼。

    贾赦顿觉触感滑嫩,色心顿起,差点想要开声打发两个丫鬟先出去。

    终究还是因为心中藏了事,继而按捺住迷乱的心神。

    思索片刻。

    贾赦手上一发力,倏然开口道:“你赶紧跑一趟东府,把蔷哥儿喊过来。”

    秋桐舔了舔粉嫩薄唇,娇嘀嘀应下,方才掀被而起,顿时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

    嫣红和娇红瞧见秋桐罗衫半解,都在心里暗自骂了声骚狐狸。

    不多时,秋桐换好衣裳,告辞老爷扭着腰身走了。

    贾赦也在美丫鬟的侍奉下,盥洗完,胡乱吃了几口早膳,便让丫鬟撒了。

    左等右等,秋桐气急败坏回来了。

    “老爷,那贾蔷好大的脸面,我过去见他,他不止冷脸相待,还推脱处理珍老爷和小蓉大爷的身后事,接下来的日子,都不好出府。”

    贾赦听了火冒三丈、勃然大怒道:“你没和他说,是老爷我要找的他?”

    “提了,可他又说,等处理完府里的白事,他再上门替叔太爷请安。”

    贾赦听见叔太爷三字,顿时压了火。

    素日贾蔷在他面前,多以大老爷遵称。

    如今他口称叔太爷,这是要提前把关系辈份给定下来。

    心念间,贾赦的老脸闪过一丝怒容。

    很快,他将那丝怒火压了下来。

    且容陆辞离了东府,再亲自过去,他就不信整治不了蔷哥儿。

    恰在此时,外面的嬷嬷进来禀告:“老爷,琏二爷在外面请见。”

    闻听此言,贾赦烦躁地挥了挥手。

    嬷嬷赶忙退下将贾琏请了进来。

    “孩儿给老爷请安。”贾琏进了门,目光马上垂了下去,拱手见礼。

    “你这会子过来做甚?”

    “回老爷,舅祖父昨儿个说了,要林妹妹搬到东府去住。”

    “老太太担心林妹妹一人在那边,于是让三妹妹和四妹妹,一同搬过去……”

    一语未了。

    心生狐疑的贾赦,开口打断:“陆辞是受了妹婿托请,代为照看林丫头。”

    “四丫头本就是东府姑娘,她们二人搬过去,这倒也说得过去。”

    “可这里面,有三丫头探春什么事儿?”

    贾琏立刻抬头,朝左右各看了一眼。

    贾赦皱了皱眉头,朝秋桐等人挥手。

    等堂屋只有父子二人,贾琏方才张嘴道:“父亲,早前儿子和珍大哥吃酒那会,酩酊大醉的他,失言提到过一件事。”

    “他当年前往扬州林姑父家中时,无意中撞见敏姑姑和陆彦叙话,敏姑姑亲口说出,林丫头和那位爷……”

    贾琏抬手指了指东府那边,“他们从小,有了娃娃亲。”

    贾赦霍然起身,眸子忽然变得炯炯有神。

    这就对了……

    昨儿个老太太阅了妹婿的家书,整个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大好。

    当时他还以为是舍不得林丫头,敢情根由出在这里。

    老太太这是担心她的命根子宝玉……

    贾赦眸光一闪,他马上猜到老太太缘何要让三丫头一同过去了。

    她这是在担心,如是只留下林丫头一人住在东府。

    最终恐会生米煮成熟饭,倒不如让三丫头一并住过去。

    这样一来。

    有探春、惜春她们盯着,那陆辞和玉儿,也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这里面有个前提。

    就连贾赦都误以为,平南侯府家都没了,陆辞提前将林丫头接出荣国府。

    目的不言而谕。

    姓陆的,这是想要借助妹婿林如海的东风,重新在朝堂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