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骗子

第四章 不施粉黛浑天成

    繁星饰苍穹,屋内无烛光,唯有皎月芒,穿透门窗,铺设于地,朦朦胧胧,风儿吵吵闹闹下,树儿舒展起枝丫,花儿与草儿交缠,鸟虫鸣,妖兽吼。

    卫青山睁开惺忪睡眼,伸个懒腰,打个哈哈,好不畅快。

    啊~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洋洋自得,心旷神怡,舒坦极了,恍然,脑袋一震,顿时惶恐不已,

    “哎呀!我睡了多久?会不会误时了?”

    慌忙起身下床,穿上布靴子,嘴里骂骂咧咧,心里后悔不已,

    “该死!该死!真该死!怎么就睡死了!等了这么久!就等这次机会!就不能再忍忍么!真是的!睡什么睡!哎呦喂啊!”

    忽而,灵光一闪,坐在吱吱叽叽的床上,冷静下来,想了想,

    “真误时的话,现在跑过去也没用,他们会等我吗?开什么玩笑?还是慢悠悠回去吧,至少还能多些悠闲时光。”

    思绪纠结,念头再转,

    “还是算了,万一呐?万一等我呐?还是快点回去看看吧,说不定逢时有办法留住那征兵官呐!”

    敲定念头,旋即稍稍整理着装,准备飞奔回宫。

    偏偏这个时候......

    “青山?”

    声音幽幽,蓦然响起,竟来自卫青山脑海,透着一股诡异,摄人心魂。

    青山被这没来由的一声吓得身体一震,站在原地,一下子,便机警起来。

    他小心地观察屋内,月芒透过门窗,散射开来,就凭这微乎其微的光芒,看清屋内绰绰有余,但他并未查出个所以然来。

    他猫身走向长满青苔的土墙,微贴着土墙,双臂紧贴身体两侧,平稳身子的同时避免触碰墙壁发出声响,左手牢牢反握暗藏宽袖的短剑剑柄,短小锋锐的剑身贴着内衣,右手握拳,身体微弯,眼睛牢牢锁住门口。

    小步缓进,脚尖轻轻着地,脚跟缓缓跟上,微微开口,深呼吸,平心稳神。

    屋子里悄然静了下来,寂寥无声,呼吸声、脚步声难以察觉,料想,屋外的人,很难预测卫青山的位置,很难预测卫青山在做什么。

    行至窗下,一点黑色阴影悄然爬上门框,机警的青山瞬息察觉。

    卫青山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几欲蹦出,手臂绷紧,指节因竭力而泛白,紧攥剑刃,好似剑刃与他血肉一体,拳头紧握,就要握出血来,只等那厮出现,便冲刺起来给他一剑。

    他竭力保持深呼吸,以安稳心神,眼睛瞪得睁圆,死盯着门槛上出现的一点黑色阴影。

    月光寂寥,万籁俱寂,此刻屋子里无声无息,屋子外,亦无声息。

    在静谧中,他看着门槛上的影子露出越来越多,影子的头已经跨过了门槛,接着是影子的身体......

    一点点......一点点露出来......

    影身由宽变细......又由细变宽......

    穿的大概是件袍子,而且现在就站在门口了,卫青山想着。

    他心里推算着他可能出现的一分一秒,门与窗口距离并不远,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他选择按兵不动,等他进门,便打他个措手不及。

    可是......当影子全身都印在地上......影子底部已经脱离了门槛......

    他等的急不可耐,等的心里发狂,但就是没有等到影子的主人!

    心里猛地一凛,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里猛烈炸开,危机感瞬间充斥全身。

    月夜寂寥,卫青山最喜欢安静的夜晚独言独行,今天,却巴不得下一秒太阳高悬天穹,驱散阴邪。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邪祟......对其的认知也仅局限于书本,他不知这是阴尸还是阴魂,亦不知这邪祟修为几何。

    他不知所措,急如万蚁噬心,面红耳赤。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双眼锁住影子,攥紧拳头剑柄,再度屈膝弓腰,绷紧身体,缩小防御范围。

    影子进门后,并未停歇,朝卫青山移去。

    屋内无烛光,唯有皎月芒。

    然而皎月芒有限,只映门与窗,于是乎无主的影子消失在黑暗里。

    卫青山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心脏砰砰砰,欲跳出咽喉,危机感吞噬了他,心中暗悔不已,

    “当时就该出手的!管他打不打的中!现在好了!摸黑了!鬼知道他在哪里!”

    他本处于窗下,现在更是靠紧窗户,寄希望于从窗户洒落的月芒能再次映出那无主的影子。

    兴许是上天眷顾,本就消失的影子再次出现,他捕捉到,阴暗的黑影吞噬了一小片撒在地上的月芒。

    出现了!出现了!卫青山屏住呼吸,蓄势蓄力,砰砰砰,屋子内只余下擂鼓般的心跳声。

    影子却在此时停止前进,漆黑的影子像人似的抬起手臂,伸出手指,指着卫青山。

    卫青山不明所以,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心急如焚,焦急的心里只想着给这影子来一剑。

    但......自他背后,刺骨寒意侵袭而来,凉意冲刷全身。

    他意识了什么......缓缓扭头......

    入眼......白衣......灰白面、猩红血瞳与撕裂的血口、七巧淌血......

    卫青山仿佛神魂被敲了一下,耳旁伴有鸣响,脑袋昏昏沉沉,脊背冷汗直流,他感到大脑愈加沉重,思维愈加乏力......体若冰封,难以动弹!阴气摄人!

    青山被吓住了,恐惧的情绪蔓延心扉,紧攥的手不自觉地抖动,心脏砰砰砰,几欲炸裂,手心湿润,沁出的冷汗打湿内衣,额头发寒,豆大的汗珠滚落。

    林子寂极了,鸟不鸣兽不语,风也停息,不再摆动树的枝丫,连虫鸣都消散无踪。

    开裂的血口仿佛在对卫青山笑,笑容森然恐怖,笑得卫青山心里发慌,开裂的血口一开一阖间,森森獠牙与血肉之间的暗红血丝显现,声音幽幽然,

    “我们来做个游戏,怎么样?”

    说完,邪祟渐渐虚化,由实到虚,就这样突兀地消失在眼前,阴气散去,逼人的寒意退却,卫青山渐渐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思维也渐渐活络,麻意仿若要冲破头皮,冷汗浸透了袍子。

    “咚”的一声,趔趄不稳,摔倒在地,摔得灰头土脸,束发冠险些脱落。

    缓缓爬起,双膝着地,手扶地面,嘴唇冰寒,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虽是对身体恢复了控制,但他还是僵硬在原地,后怕的感觉根本无法止住。

    眼睛瞪得睁圆,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缓过来后,他靠墙坐下,正了正衣冠,运气逼去衣物上的汗液,双腿大开蹬直,以这样呆呆的坐姿念叨起来,

    “第一次见,还被吓得措手不及,一点准备都没有,我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对,就是这样。”

    自我安慰后,他还放起了狠话,

    “长这么丑还敢出来吓我,别再让我看到它,要不然肯定给它来一剑。”

    说完,自己都对自己的无耻有些窘迫,不过,无伤大雅,至少,这些无耻言语,确确实实让自己心里松了一点,不再把自己心神绷得快要炸裂一样。

    刚刚被那邪祟吓呆了,现在脑子好用了些,才忽然回想起来,那邪祟好像还跟自己说了一句话......

    旋即,眼睛瞪得睁圆,瞳孔蓦然扩张。

    ......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逗他真好玩!你也试试?”

    遥远的地方,漆黑苍莽,幽暗雾气弥漫翻腾,阴翳骇人的声音回荡。

    但这次,有一个声音,回答了他,这声音,自一片幽暗的雾气传来,沙哑至极,像是在苦苦压抑什么,极为难忍,

    “他是谁?”

    明明是这阴翳的声音先跟人家搭话的,但现在阴翳的声音却极为不耐,充满了不屑与愤怒,

    “你个蠢蛋管的着么!傻不拉几的!滚!

    一个小小心劫!竟将你修为锁死这么多年!废物!废物!废物!

    真是个蠢货!时机已到!本座再赐你一场机缘!

    真是个愚蠢的东西!”

    黑雾翻腾,幽暗渺渺,沙哑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啊哈哈哈哈哈!逗他可真好玩!真好玩啊!”

    随之,整片幽暗之中,只余下尖锐刺耳的笑声回荡。

    ......

    正举足无措时,徒听屋外传来微弱“噗呲”声,紧随其后,一声大吼在院内炸响,“弟弟!弟弟!”

    那道声音续而变得愤怒无比,吼道,“弟弟!谁!是谁!我要你偿命!混账!滚出来!滚......”

    话音未落,便响起“叮”的铿锵一声,之后,“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大概是与谁交手了。

    卫青山躲在窗户下,小心翼翼地向外探出脑袋,只见一白衣青带与一光头壮汉在绵绵荒草中打了起来,荒草上还趴着一具外形和壮汉神似的尸体。

    这白衣青带背对着卫青山,叫青山看不清容貌,卫青山只见得,素白袍子皎皎,束腰青带芊芊,用红缨长枪,战得那汉子的一柄阔刀。

    壮汉面容粗犷凶厉,小马褂,短裤子,口中时刻蕴有震天咆哮,阔刀舞的呼呼生风。

    只见这白衣青带与壮汉在荒草里打的难舍难分,壮汉阔刀抡得呼呼生风,白衣青带手持长枪,不稳不慌,一一招架,枪与刀不断摩擦碰撞,火花激射,铿锵有声。

    卫青山方探出脑袋看了一息,这白衣青带便发现了他,朝卫青山看了一眼。

    这一眼,也叫卫青山看清了这白衣青带的容貌。

    真是好生英气,眉英挺有力,笔直一道,不短也不长,眸深邃明亮,鼻梁高峻流畅,淡粉的嘴唇线条流利分明,有一种浑然和谐之美,但同时也不遮盖十足的英气。

    好生英气,卫青山辨不出这是男是女,他也无心分辨,现在他对白衣极为敏感,看到白衣时,他警惕到了极点。

    现在,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卫青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张脸!

    他当然忘不了!他怎么会忘了呐?

    他见过!他见过!他见过!刚刚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