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商人的二次确认，钱员外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狠狠的一脚踢到了管家的屁股上，显然怕自己太过愤怒一拳把管家打死。

    “为什么，这些年来我待你不薄，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县里当个书吏。”钱员外愤怒的吼到。

    管家此刻恐惧夹杂着惶恐，胆怯的内心折磨着他，随着钱员外这一脚，他的灵魂终于回到了现实。

    他使劲挣脱了差役的束缚，理了理衣服，看着钱员外也不说话，只是在众人的视线里走到了拿着虎鞭酒的仆役面前。

    拍开坛封，一股浓郁的酒香充斥着整个院子里，余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一亮。

    管家直接端起酒坛痛饮起来，一条巨大的虎鞭掉落下来，商人心口一痛，他可是十分清楚行情的。

    随着酒精的麻痹，管家焦躁的情绪明显稳定了下来。

    “为什么？还不是你儿子干的好事！至于当初，老子本来就是个师爷，当初不过是卑躬屈膝了一些，被你误会成一个小的书吏，县太爷也乐的这个误会，要把我安插到你的身边。”

    管家面色通红，眼睛鼓鼓的瞪了出来，歇斯底里的叫喊着。

    “现在那师爷就是个怂包，要是我还在，怎么也比他强。”

    管家已经彻底的疯狂，他本来就是个读书人，原本有着大好的前程，就因为当初的钱员外在县太爷家做客，看中了他有条不紊处理事情的能力，这才被要了过去。

    那商人察言观色到家了，明显发现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适合他听到。

    商人站在原地有些焦躁不安，突然看到小乞丐心思急转，跑到福魔身边小声说道。

    “福魔少爷，我在这附近有一家大澡堂，不如我先去带这位小姐去洗一洗。”商人说着指了指小乞丐。

    福魔哪里还看不到明白商人的意思，他也理解商人的坐立难安，也乐的做个顺水人情，但谨慎的性格还在，便让余山跟着小石头一起过去。

    余山听到有免费的热水澡洗，屁颠屁颠的便跟着跑了过去。

    钱员外看到了商人他们离开的背影，也并不在意。

    福魔看着那歇斯底里的管家，待到他说完话，开口问道：“就因为这个，你便要杀钱员外千金？”

    “当然不是，这个只是说这么多年来我并不欠你们钱家的，相反你们还欠我的。”

    钱员外听到这话，怒极反笑问道：“那你当初为何不说？”

    管家发出刺耳的嘲笑声，“说？我怎么说，我说了便得罪了县太爷，那我便彻底完了。”

    “我算是看清楚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生下来就是享受的，另一种生下来便是给第一种人服务的，而我很不幸是第二种人。”

    “这就是命啊！可是我都认命了，你那该死的儿子非要毁了我的希望，那我就要让他最在意的妹妹死去。”

    管家狰狞的大喊，朝着钱员外的方向狠狠的吐了口吐沫。

    福魔生怕钱员外控制不住自个，把管家失手打死，下意识的接过话语。

    “钱员外的公子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愤怒。”福魔温和的看着管家，“就算他有罪，也得把罪先说出来。”

    “你真的想听吗？”管家此刻已经彻底的豁出去了，完全的放飞自我。

    “当然，罪恶终归还是要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晒，才知道是否真的变质了。”福魔看着管家，他心中有股直觉，这个案件最关键的一部分拼图就在管家接下来的话里。

    “那是一个很昏黄的傍晚，夕阳西下......”管家狠狠的痛饮了一番虎鞭酒，把他的故事娓娓道来。

    管家在钱府工作多年，早已消磨了当初的雄心壮志。

    他也只想着得过且过攒够养老钱，然后找一个小木屋，归隐田园。

    直到遇到了那个姑娘，那是一个做事笨手笨脚的丫鬟，长得并不漂亮。

    管家也不知道为何，在看到她的时候内心被击中了，于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就出现了，管家对丫鬟一见钟情。

    他把这份感情当作了老天对他前半生的补偿，二人初尝禁果，有些贪欢，甚至都有了一个尚未出生孩子。

    那天早上，他得知了这个消息，兴冲冲的陪着钱员外去打猎，打算趁着钱员外心情大好的时候，把丫鬟解除奴籍再由他娶过门。

    可是一切仿佛早有征兆，一天下来并没有遇到太多的动物，钱员外没有尽兴，情绪十分的暴躁，“再等等。”他想。

    可当他开心的回到自己的小院里，看到的只是满身淤痕，泪流满面瑟瑟发抖的裹着被子的丫鬟，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孩子没了...孩子没了。”

    原来由于管家长时间的滋养，以及怀孕初期的征兆，丫鬟愈发的丰满起来，面色都带着桃花，被那视色如命的大公子瞧见，被凌辱了整整一天。

    丫鬟为了孩子以强大的心脏承受了下来，可伴随着下体血液不受控制的流出，母子连心，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万念俱灰的她只想最后见管家一面，告诉他不要冲动。

    “噗通”一声轻响，井里的月亮轻轻的颤动，丫鬟离开了人世。

    管家得到了这个消息，发疯似的在月色下狂奔，那是他逝去的人生，从此以后他只为复仇而活。

    “所以我要毁掉他最珍视的人，让他也尝尝失去最爱的滋味。”管家讲完这个故事，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声音嘶哑，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家三口在林间的小木屋里谈笑生活。

    “一个悲伤的故事......”福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李叔和那些捕快们也纷纷扼腕叹气，就连马大胆和那些手下虽然平时经常欺压良善，也觉得那钱公子有些过分。

    人们在最底层的情绪共鸣大都是一样的。

    “这...这逆子，我一直都告诉他兔子不吃窝边草，还给他安排丑的丫鬟，他就是不听！”钱员外千防万防但还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钱员外他太明白往往最致命的扎的最狠的刀子都是由内部刺下的。

    钱员外看着已经麻木恍惚的管家，弯下腰鞠了一躬，“这是我那逆子的错，所以我给你留个全尸吧。”

    钱员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马大胆却一时有些踌躇不前，不想干这个脏活。

    “等等。”福魔走到前方，他并不评判谁对谁错，只在乎真相，“那钱家千金是你杀的？”

    管家听到这话，麻木的双眼有了光彩，“是我杀的！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你确定？管家你杀过鸡吗？”福魔并不相信管家那身板有这样的能耐，他可是知道钱家千金的体型有多庞大的。

    “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都是我做的，要杀要剐随你们便，来啊！杀了我。”

    管家明显有些不正常了，承受了太长时间的心理压力了。

    “我问的是，管家你杀过鸡吗？”福魔一字一句的强调着。

    “没有，怎么了？”管家下意识的回答着。

    “杀过鸡的都知道，要拔毛退毛，还要放血掏出内脏，就这都要花一个时辰来处理，要是做到骨肉分离就更难了，不杀百十来只鸡可没有这技术。”福魔说道这里眼神发亮，手指无意识的蜷缩着耳边垂下的青丝。

    “你说你一个人把钱家千金打晕，拖到地下室，然后放血，剥皮，割肉，抽骨，随后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把割下来的皮肉丢到养狗场里，就您这走两步就喘气的样子怎么可能？”

    管家听到这话，明显有些迟疑。

    钱员外则反应过来还有帮凶，他不能对管家发泄太大的怒火，那对别人总是可以的，“说，还有谁？！”钱员外大声的喊道，刺耳的声音打断了管家的思索。

    “我还雇了一个亡命徒，杀完后他就跑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哈...哈哈...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他。”

    福魔脑海里的拼图随着管家的话语越来越完整起来，解密的快感影响着他。

    “我猜你找的那个帮手，不会恰巧是个厨子吧？”福魔的话语传到了管家的耳中，管家只觉得这像是恶魔的低语。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给他当狗？就为了那点子钱财？”

    “当然不是，我并不在乎公平和正义，这俩东西主观意愿太强烈了，我只在乎真相，我不在意你们的恩怨情仇，只要确保最真实的故事就够了。”福魔开口说出他到如今的感悟，还很是青涩，但从零到有的过程胜过所有。

    李叔听到福魔这话有些欣慰，他是捕快所以要在乎公平正义，而福魔只是平民在乎真相恰恰是最好的。

    “就是我一个人杀的！”管家声嘶力竭的呐喊，使劲摔碎了手里的酒坛，拿起一块锋利的碎片，朝着大动脉狠狠的划去。

    他倒在了血泊里，嘴里咕哝着什么，鲜血止不住的往外冒，眼神里带着笑意，像是在嘲弄着虚伪的人世，又像是在缅怀那逝去的爱人，渐渐的失去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