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上呆的第一天稀里糊涂就过去了，师父哥哥一直在抄书，吃饭的时候手还在抖。

    我吃了饭就去睡觉，没有张叔给我讲故事，我反而有些睡不着了。

    于是我偷偷摸摸跑到师父哥哥房里缠他。

    师父哥哥的手还在抽抽。

    “本郡主无聊，你给我讲故事听听我就不怪你早上的事了。”我对年辞卿说。

    年辞卿一副苦瓜脸：“得了吧元元，我明天还要抄书，你让我歇歇吧。”

    “切！”我不屑地看向那些医书，“真无聊，整天就知道抄书……”

    “又不是我想抄！”

    “我不管，反正你要给我讲故事，不然把你拉出去车裂！”在家里阿爹阿娘都宠着我，张叔也对我百依百顺，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一到山上我的地位一落千丈，连个故事也听不得了。

    年辞卿有些生气，一拍桌子：“元元！我是你师父！”

    “师父怎么啦……”我一时气急，泪水夺眶而出，“我又不想拜你为师，我也不想来这里，我是郡主！”

    年辞卿赌气似的扭过头，眼眶也慢慢红了。他小声嘀咕：“我也不想收你，我还年轻……”

    我心里更气，说：“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做我老师，一个月一百两银子你还不满意吗？”

    “钱算什么！”年辞卿怒道，“不就是几个破钱吗我不稀罕！我告诉你，就算是一千两一万两我都不要！”

    “连钱都不要的是傻子！没有钱什么的做不到！”

    “骨气是钱买不了的！”

    “关骨气什么事！”

    我委屈。我稀里糊涂拜了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人当师父，还有可能叫一只狗师叔，想要什么都没有，晚饭也就是简简单单下人吃的东西……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反正张叔会接我回家的！到时候……”

    “在被你叔接回家前我先欺负死你，到时候晚了！”

    “你，你，哇——”我彻底哭了。

    “你哭什么！我，我，哇——”年辞卿也彻底哭了，我不知道为什么。

    其实我挺佩服师祖祖的，我们当时都哭得惊天动地了他居然还可以老神在在睡觉。啊，那狗师叔也是。

    “都怪师父，就是他罚我抄书还逼我收你这个坏人——”年辞卿不停抹眼泪骂道。

    “都怪师祖祖，害我拜一个乱七八糟的人当师父呜呜呜——”我抽抽噎噎。

    “都怪师父——”

    “都怪师祖祖——”

    “对，都怪他！”

    “师父就知道罚我抄书，整天就知道抱着师弟，我为什么还不如一只狗啊——”

    “师祖祖给我吃的晚饭还不如狗吃的，为什么他要我清心寡欲吃素把肉喂狗啊——”

    “师父讨厌死了！我又不喜欢学医，凭什么要我学医呜呜呜——”

    “我要阿娘不要师祖祖呜呜呜——”

    “都怪师父！”

    “都怪师祖祖！”

    ……

    我和师父哥哥的友谊就这么建立在骂师祖祖上，很奇怪吧？我也觉得，反正当晚我们一起抄书一起骂人挺开心的，我甚至学会了一句脏话——

    “非人哉！”

    月光迢迢入我窗，笔墨飞转跃纸间。我剪碎了月光，把它们磨进砚台、融在墨里、写在纸上。

    晚风微冷。

    我当时想到一个词——岁月静好。

    尘世喧闹，我难得有这么个自由的机会。

    不过到了第二天，我就不这么想了。

    “年辞卿，元元！”师祖祖怒火中烧，把我们俩从床上拖下来，“都什么时辰了？你们睡什么睡！我儿子都比你们起得早！”

    那小犬高高兴兴摇着尾巴，看向我们的眼神似乎是在鄙视：“嘿嘿～小懒虫们，你们要跟狗爷学习呀～”

    虽然狗不会说话，但我觉得它一定是这么想的。

    “师父，我错了。”年辞卿真没骨气，这么快就认错了。

    “师祖祖，我错了。”虽然师父哥哥很没骨气，但是我还是要向他学习——毕竟我是他徒弟。

    其实我在家里也要早起然后学习来着，但是昨夜实在是骂得太兴奋了，我们俩都是日出之后才睡的。

    出去看日出的时候我们还说话来着：

    “徒儿妹妹，你看那太阳像不像师父生气时的脸？”

    “不知道，我没见过他生气。”

    ……确实有点像……

    算了，看师祖祖气得跟太阳似的，就不告诉他我们昨晚在干什么了……

    “你们昨晚干什么了？”师祖祖敲着戒尺翘着个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俯视底下战战兢兢跪着的师父哥哥和我。

    “抄书。”“骂你。”

    我们惊愕地对视一眼。

    年辞卿：“不是骂师父吗？”

    我：“你是傻子吗这个都往外说？”

    电光火石间一番眼神交流后，我们重新回答：“骂你。”“抄书。”

    师祖祖额头青筋直跳，他微笑地看着我们，手里的戒尺拍得啪啪直响：“哦，不重要了。”

    年呆呆迷茫抬头：“啊？”

    都说秋天蚊子毒，我倒是觉得再毒的蚊子都没有那天的一半。

    那天，师祖祖把我和师父哥哥绑在树上喂了一整天的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