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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越歌手有两种。一种以迈克尔·杰克逊为代表，一种以邓丽君为代表。前者荡魄，后者销魂。前者耗人精气，非几日难以恢复；后者摄人心魄，总要过上些时日，方能魂兮归来。

    我们还可将后一种细分为两类，一类以歌声摄人之魂，另一类同时以歌声和容颜令人魂不守舍。邓丽君是前者，而艾莲是后者。

    2012年10月10日晚七时，江东大学体育馆，研究生迎新晚会拉开帷幕，一万多名各年级的硕博研究生欢聚一堂，观看这一年一度的盛大演出。9时50分，晚会进行到尾声，该是艾莲出场的时候了，她的节目被导演安排在最后，给晚会压台。

    此时，观众已显疲态，连主持人似乎也到了强弩之末，她一反常态地未对最后这位表演者做任何渲染，只是轻描淡写地报了个幕：“下一个节目，女生独唱，演唱者，音乐系2012级硕士研究生艾莲。”

    台下，观众们全在交头接耳，嘈杂的声浪淹没了主持人的报幕声，谁也没把最后一个节目当回事，甚至无人听清表演者的姓名。看来，观众的身体虽然还在现场，心却已然准备离场了。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艾莲登场了。首先是一曲《月满西楼》，前奏曲响起，背景画面和舞台灯光美仑美奂，但现场依然如故，观众的神思已游离于舞台之外。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阵歌声从幕后飘出，却不见歌者身影，但就在那一瞬间，现场霎时切换成静音模式，谁也没听过这样的音色这样的唱法，这音色之柔美、纯净和空灵，还有那醉人的磁性，即使鉴赏大师恐怕也难以描述；而这唱法就更奇妙了，她似乎只给歌声注入一丝情感，但听众却能感受到无限柔情，就好比一座迟迟不喷发的活火山，总是冒着淡淡青烟，但谁都知道，它的体内蕴藏着滚滚烈焰。

    第一段歌词唱完，就在间奏响起之时，舞台灯光突然熄灭，与此同时，追光灯亮了起来，在它的照耀下，一个婀娜的身影从右边的侧幕向着中央缓缓舞动，不过，她展示给观众的还只是一个背影。但仅仅这么个背影就已艳惊四座，完美的曲线和曼妙的舞姿，演绎着唯美的经典。

    随着间奏曲的最后一个音符渐渐淡出，舞台灯光大开，追光灯下的艾莲突然180度大转身，随即迈着优雅的脚步，唱起第二段歌词。

    艾莲身穿一套飘逸的长裙，宽大的裙摆和衣袖均为白色，前胸后背是淡紫色，腰部镶着三条丝带，上下浅蓝，中间黄色，腰部向下，则是紫色向白色的渐变，披肩的秀发上扎着一条黄色丝巾，这装束犹如一枝芙蓉出清水。

    这下是歌声和容颜双管齐下制造销魂效应了。显然，容颜更具魅力，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间，全场的人几乎都惊得张开了嘴，眼睛睁得滚圆滚圆。她的美貌令男生心醉神迷，连女生也一时忘了羡妒，只是忘情地欣赏，审美超越了性别。

    歌一首接一首地唱着，没有主持人报幕，也没有掌声和喝彩，观众席上鸦雀无声，仿佛偌大的体育馆，只有艾莲一人在彩排。

    这一切，均在晚会导演的意料之中，正是她有意让主持人不作渲染，并取消了每一首歌曲的报幕，她要的就是这种令观众销魂到忘却一切的奇妙效果。她相信，等晚会结束，艾莲的歌声和容颜会令观众久久不能忘怀。

    2

    在艾莲多年的唱歌生涯中，观众为她的歌声和容颜神魂颠倒，纯属正常反应。不过，在今晚的一万多位观众中，倒有那么四个人，其反应有点与众不同。

    第一位是A区1排的MBA班新生尤东，一见到艾莲的容颜，他的脸就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这位上市公司董事长生得虎背熊腰，肥头肥脑，五官倒也端正，就是那对三角眼不够阳光，虽然才37岁，他的体态已过早发福，腹部鼓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啤酒肚，幸好他有一米八三的身高，所以体型看上去还算匀称。

    整场晚会，尤东都在忙着拍漂亮女演员的视频，用他的话说，这次要趁读MBA的机会，好好地采他几朵校园里的“知识花”，奇怪的是，他唯独忘了拍艾莲的视频。

    尤东身边坐着他的跟班韩峰，艾莲出场之前，他不时地和老板聊着舞台上的美女，但艾莲一上场，他的眼睛就不够用了，于是既没看到老板脸部的异常反应，也没顾上提醒他拍艾莲的视频。

    韩峰比尤东整整小十岁，他身材瘦小，但精气神十足，两眼透出慑人的锐气，再加上那板寸发型，着实令人望而生畏。

    第二位是C区3排的哲学系2012级博士生钟璞，一听到艾莲的歌声，他就晕乎起来，更可怕的是，当艾莲演唱最后一首《何日君再来》时，他竟然头痛欲裂，忍不住双手抱头，快步走出了体育馆。

    钟璞今年35岁，身高一米七六，体态匀称。他五官清秀，举止优雅，周身散发着阳光的帅气。当然，他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个大脑门，人们都认为，那是智商超群的标志。

    钟璞的表现，被他身旁那位年纪相仿、仙风道骨的男同学看得一目了然，这位2012级道教专业博士生，名叫葛易，长着一双深邃到几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他便是第三位反应异常的人，这场晚会上，能经受住艾莲销魂弹辐射者，唯他一人。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分心观察一旁的好友钟璞。

    葛易并没有追出去照顾钟璞，他心中有数，这种情况还是让他独自安静一下为好。他把目光从钟璞远去的背影上收回，又投向了舞台。

    艾莲已唱到《何日君再来》的最后一段。这时，从天花板上骤然飘下一股清风，正好罩住了艾莲，它不住地绕着艾莲旋转，撩动起她的裙摆、衣袖和长发。葛易心头微微一怔，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最后一位是坐在B区1排中间的研究生会副主席孙志高，他的小脑未能抵挡住艾莲的摄魂魅力，但发达的大脑却清醒如常。凭他孙志高的才貌、名气和地位，谁都以为这艾莲他必追无疑，可他却成功地挡住了诱惑，这大概要归功于他那绝顶的聪明和功利主义的人生哲学。谁都知道人往高处走，孙志高的大脑只用了一句话，就说服了蠢动的小脑：

    “能让我坐直升飞机的不是美貌，而是权力，某大领导千金叶知秋才是理智的选择，等日后有了权力这块超级磁铁，美貌不就是些金属碎屑，想吸多少就吸多少？”

    他的小脑本就不算发达，经大脑这么一开导，很快就变得老实起来，随后，便乖乖地指挥那双习惯于向上看的眼睛，朝着左侧不远处的研究生会学术部部长叶知秋偷瞄了一眼。这一眼看得他多少有点失落，因为他打心眼里想仰视她，以表达他对权力近乎狂热的崇拜，可惜的是，她却和他平起平坐在同一排。

    孙志高长得一表人才，身材修长，体型略瘦，眉清目秀，高鼻梁，高颧骨，太阳穴下方的两根颧骨柄明显隆起。从相学上看，此人心气甚高，处事强势，颇有魄力，但自尊心太强。

    3

    表演结束，艾莲谢幕，但现场一片寂静，居然没有掌声。直到艾莲退回幕后，舞台帷幕拉起之时，台下才稀稀拉拉地站起一些人，随即响起零零星星的掌声，接着，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发展到了全体起立，而掌声也愈来愈密集，并且一直持续着。

    艾莲正准备卸妆，听到外面如潮的掌声，只好返回幕前，再一次谢幕，但等她回到幕后，掌声依然排山倒海地响着，她又一次返回，结果仍然未能让掌声停息，最后，还是导演亲自出马，才终结了这掌声与谢幕的无限循环。

    艾莲以为这下可以喘口气，开始卸妆了，谁知她前脚进，导演后脚就跟了进来。

    “艾莲，你创造了奇迹！”导演激动地向艾莲道贺。

    艾莲只是冲着导演嫣然一笑。

    “没事儿，你卸妆好了，我只是想进来找你聊几句，可以吗？”导演搬起一把椅子，在艾莲身边坐了下来。

    “可以的。”艾莲点了点头，说完开始卸妆。

    “艾莲，我有几个问题很好奇，想问问你。”

    “你问吧。”

    “这次多亏了你们系主任徐老师的推荐，我才发现了你。我感到好奇的是，你以前为什么从不参加学校的文艺演出，而这次又为什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邀请？”

    “这个问题我也说不清楚，我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左右着我。”

    “无形的力量？”

    导演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其实我本来就不喜欢参加演出。”艾莲又补充了一条理由。

    “那你以前不是一直在夜巴黎演唱吗？”看来导演对艾莲已做过一番了解。

    “是的，那只是生计所迫，无奈的选择。”艾莲正在用清水洗脸，她的眼部太美，从不化妆，只是脸部和嘴唇略施淡妆，所以卸起妆来很是简便。

    “我想不明白，你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出道当演员或者做流行歌手，那样赚钱不是更快更多吗？”导演问了一个谁都会问的问题。

    其实，从初中开始，艾莲就不断遭星探纠缠，大学时代，邀请她拍电影登歌坛的更是纷至沓来，甚至有著名的词曲作家慕名而来，要专门为她写词作曲，但都被她婉拒了，她对演艺界毫无兴趣，谁也说不动她。有人为她扼腕，有人因她沮丧，还有人说她傻得不可理喻，而她的淡然又让人无可奈何。

    “我不想出名，更不喜欢明星那样的生活，我喜欢过平静的日子，再说，我也不想要太多钱，够维持基本的生活开支就行。”

    这样的回答，艾莲已不知说过多少遍，但她还是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问题都有了答案，但你在我心中仍然还是个谜，也许不仅在我心中，应该是所有人心中吧。”导演说出了最后的感言。

    “是的，人人都说我是一个谜，包括我的家人，我真希望有人不这么认为。”艾莲的语气里透出一丝淡淡的郁闷。

    “今晚演出之后，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想解开你这道谜。”导演站起身来，温情地看着艾莲说，“你赶紧回去休息吧，今晚辛苦你了，谢谢你的精彩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