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数学(下)
直到今天听了马喆的话,朱棣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人家敢将利器卖给朝廷,人家压根儿就不怕你仿制,你仿制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能跟人家的相比。
要说其他东西对于朱棣这个老丘八可能还兴趣不大,要说数学能够提升武器的制造水平,这朱老四可就精神了。
大明朝的‘征北大将军’虽然还没有正式上任,骨子里的好战基因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马先生,这数学跟造火器有什么关系,朕怎么不明白?”
马喆嘴角上扬摊开手道:“陛下,不好意思晚辈也不知道,术业有专攻,这得问专业的大匠才知道。晚辈只知道,想要造好一支火铳,首先要有一块好钢。
想要有一块好钢,就要有好的铁矿石,还要有好的炼钢技术,而如何练好一炉钢,就需要专业知识,这些知识和数学息息相关。
有了好钢还需要有一台钻床将一根铸造好的钢坯钻成钢管,而一台钻床的制造要比一块好钢的冶炼还要难,里面涉及到的知识还是跟数学息息相关。
有了钻床,还需要一张精确到毫厘的图纸,铳管的长度、口径、各个零部件的尺寸、形状必须保证分毫不差。
不然这些零部件制作出来,不是组装不起来,就是组装起来不合适,不是影响火铳的威力,就是精度不够,甚至还有可能会出现炸膛的情况。
而这些图纸的绘制依然离不开数学知识,这一切都做到了,就到了试铳的环节,一支合格的火铳在没有冷却的情况下,最少能够连续射击十次不炸膛。
第一次测试的时候,必须要测试出一支火铳直到炸膛的最大装药量,以及标准装药量的最大射击次数。这一步叫做检验,需要用到的统计学知识,还是与数学息息相关。”
朱棣听得脑瓜子嗡嗡作响,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字在回响——数学。
夏原吉也是目瞪口呆,若不是知道眼前这位是一方诸侯,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一个江湖骗子。
可是二人都清楚,马喆所讲的没有任何虚言,因为这些话并不好听,马喆说了这些话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朱棣很想问问马喆能不能将兴化的大匠借给朝廷用一用,可是帝王的骄傲让他张不开嘴,同时也暗暗发狠,一定要将数术重视起来,下一科的科举考试,数术就必须是必考科目。
数术不过关,文章写的再好也不录取,朱棣相信只要朝廷在录取士子的要求上偏向数术,很快天下就会兴起学习数术的热情。
不是考生愿意读儒学,是因为科举考试就重儒学,只有学好了儒学才能得到进入仕途的门票。
这个决定一定会在朝野掀起巨大的风浪,会有无数反对的声音出来,批评朝廷重术而轻道,长此以往必将礼崩乐坏、国将不国。
朱棣的骨子里就是不安分的基因,只要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越是反对他越是要做,这就是有个性的帝王的通病。
做成了就是目标坚定,有大帝之资,做不成就是刚愎自用、独夫民贼。
其实在各个朝代都有开数术科,或者叫算科,只是这样的科目录取的士子只能做一些不入流的小吏,基本堵死了上升空间。
因此除非特别热爱数学之人,没有人愿意在数学上浪费时间,在数学研究上,无法形成系统的研究,所以在西方文艺复兴后,西方人的逻辑思维能力更加适合数学研究,因此在科学这个赛道上快速追赶上了东方,并很快超过了东方。
打个最浅显的比方,中国人攻城的时候,若是久攻不下,就会想办法从其他方面入手,使用各种谋略取胜,这也就是兵法上说的‘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而西方人的思维是进攻的时候,城池太坚固,攻不破,那就想办法造更厉害的武器,直到能将城池打破。防守方是今天这座城被攻破了,是哪里造的不坚固,再次建城的时候,一定把这个漏洞堵上。
所以西方到处都是坚固的城堡,小而坚固,考虑的全部是军事防御,城堡里住的是权贵与军队,普通百姓没有资格进入城堡中,这种纯军事角度的堡垒,只要水粮充足,若是进攻方没有重武器加持,很难被打破。
明末清初,郑成功调动了两万多人围攻荷兰人两千多人守卫的城堡,围困了近一年时间,荷兰人在弹尽粮绝,后援无望的情况下,才选择了投降。
这一场仗在政治上郑成功收复台湾是大胜,是民族英雄,但在军事上却已呈现出明显的落后势头,若是荷兰人有明军一半的兵力,明军都得大败而归。
这还是武器与西方殖民者代差不大的情况下,明军都是艰难取胜,若是对上只有弓箭长矛的土著,西方殖民者就是降维打击。
这也是西方人为何能用少量的殖民者就能将殖民地的土著击败,土著文明落后,殖民者对上土著无论是战术思维,还是武器装备都是碾压优势。
华夏的思维是城池是用来保护自己臣民的庇护之所,因此华夏的城池都建造的比较大,能够尽量多容纳百姓居住。
城池越大防守难度就越大,需要的兵力也就越多,再加上城池中百姓,一旦被围困,城池里的存粮很快就会被消耗干净。
一旦弹尽粮绝,城池不攻自破,因此越大的城池反而越容易攻破,就是这个道理。
数学是一个非常考验逻辑思维能力的学科,大力推广数学,对华夏百姓的逻辑思维能力的提高,有着很大的意义。
百姓只有学会思考,才不会轻易被欺骗,才不会轻易被煽动起来。
想要快速普及数学教育,只有动用国家力量,最好用的办法那就是科举考数学,只要科举考数学,就有无数的读书人去埋头钻研数学。
朱棣不愧是华夏几千年来能够排得上前列的帝王,一下子就抓住了普及数学的重点,然而明白是一回事,推广又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