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爽和剑客站在高耸的楼顶上，看着退去的人潮。此时刚过中午，太阳在一栋栋大楼间投下阴影。那一大片涌动的黑色，就是由启明的分身组成的军队，他们全都穿着黑色的军服。在一个小时前，这支军队还在无情地推进，如同席卷过稻田的蝗虫。

    剑客的眼神很好，他四处搜寻，试图找到没有撤退而潜伏在黑影中的士兵。

    “我我……没找到，”他结结巴巴地说，“他们果……果然都走了。”

    “这说明春香完全拿捏住了启明，让他连耍心思的胆量都没有。”秋爽高兴地说。

    剑客在楼顶的边缘坐下来，让两只脚悬在高空中。他说：“能和你战斗是一一……一种荣幸，强者。”

    秋爽笑道：“但是在刚才的战斗中，我们两个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他说完就陷入沉思：“没错，在现代战争中，武器装备才是致胜的关键，而不是人。秦国拥有最先进的武装力量，按理说不应该输才是……就算输了，也不至于输得这么快。这简直就是溃败。”

    他回想起一小时前的战斗：炮火连天，机枪嘶鸣。子弹打在装甲车的外壳上叮当作响，警报器发出刺耳的尖啸，毒气和反毒气在阵地中纠缠不清，秦军的战斗机器人冲入敌阵，被人海淹没。到处都在起火，高大的建筑被夷为平地……

    “你你……你在想什么？”

    “我有个荒唐的想法，我要去见见陆教的教主。”

    他和剑客告别，来到陆教圣所。看门的修士拦住了他，但很快，缇绯就从圣所里跑出来，笑着对他说：“是你，教主的勇士，你有何吩咐？”

    “我来见教主。”

    “请跟我来。”

    缇绯领着秋爽来到教主的房间。和上次一样，教主隐身在黑色帘子后面，房间两侧各有一列虔诚的教徒。

    秋爽盯着那黑色帘子，心中渐渐产生一种冲动。他想走过去，掀开那帘子，看看陆教的教主——所谓的天降神明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他咽口唾沫，大步走过去。他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你要干什么！”缇绯迅速冲到秋爽前面，张开双臂把他拦住，厉声质问。

    秋爽停住了。其实，他完全可以把缇绯拽到一边，然后掀开帘子，但他终究还是放弃了。两侧的修士低声吟诵着听不清的字句，那声音传进秋爽的耳朵，让他的血液好像都要冷却下来。他不信任何宗教，但宗教场所的气氛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地约束自己的行为。

    “对不起。”秋爽说着，慢慢地退后。

    缇绯仍然拦在帘子前面，警觉地盯着他。几十秒后，她转过身，从帘子里取出一张纸条，看了一眼，便退到一旁，对秋爽说：“教主原谅了你的失礼。你还有什么事？”

    “我感到不对劲，”秋爽看着地板，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而不是在对旁人说话，“自从我回来，就感到很不对劲。我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十分不合常理，却看不出哪里有问题。而经历了今天的事后，我确认我的感觉是正确的。你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吗？”秋爽抬起视线，看着缇绯。

    缇绯眨眨眼睛，没有回答。

    秋爽继续问：“你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吗，缇绯？”

    缇绯说：“你在和教主对话，而不是我。”

    “我在问你。”

    缇绯怯怯地看了帘子一眼，迟疑地说：“我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没有？你知不知道，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启明的军队还在这里跟正规军、灯火队在打仗？”

    “这我知道。”

    “炮火纷飞，枪林弹雨，硝烟四起，断壁残垣，你有没有印象？”

    “有印象。”

    “那你看看现在！”秋爽突然激动地大吼，“你去外面看看，本应倒塌的建筑物依然完完整整地立在那里！根本没有硝烟，也没有武器的残骸，甚至连个尸体、连一滩血迹都看不见！这要怎么解释？”

    “我……我不知道。或许就该如此？”

    “何时如此过？这根本不合常理，就像启明的分身军队能横扫各个国家一样不合理！”秋爽缓了缓，想起了和娟琳相处的那一晚，然后慢慢地说，“之前有人告诉我，这就像做梦一样。”

    缇绯走向帘子，取出一张纸条，看完说：“我们都出去了，你接下来要和教主单独对话。”缇绯和房间两侧的修士都走出了房间，并且关上了门。

    秋爽顿时感觉浑身轻松，开始甩起胳膊，在房间里转悠。他再次看见那黑色的帘子，之前的冲动又涌上心头。这次可没人能阻拦他了。

    他猛地伸出手，可却被一道无形的力挡住，无法再靠近帘子半分。就好像他的手和帘子是两块磁铁的同一极，太靠近就会相互排斥。

    努力了许久，他还是没能掀开那帘子，只好缩回手。他问：“你应该也听到我刚才的话了吧？我想知道你这位从天而降的神明有何高见。”

    从帘子内飘出一张纸条，纸条迅速变换角度，使有字的那一面端正地朝向秋爽。然后纸条迅速平移，在秋爽的眼睛前恰当的位置停下，使他可以看清上面的字。

    上面写着：“我亦是梦中之人，如今受你点醒。”

    “真的是场梦吗？”

    纸条上的字迹开始移动，迅速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浓重的黑点，然后又扩散开，变成一段新的字：“然。我本已失去神力，从梦中醒悟后，神力复得。此即证据。”因为字数变多了，所以字体也变小了些，纸条和秋爽眼睛的距离也随之适当调整。

    “那么，我们该如何从梦中醒来呢？”

    “须要找到梦的源头。”

    秋爽低声嘟哝：“启明……”

    字迹再次变换：“我给予你神力，你去解决这件事吧。”

    秋爽感到身体突然变得沉重，好像有某种东西灌进了他的体内，在皮肤下流动。他在惊讶中接受这一切。一段时间过后，沉重感消失了，他觉得自己充满力量。

    他抬起头，看见纸条上写着：“去吧，汝即为神之使者。”

    秋爽转过身，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他在心中嘲弄地想：“他还真把自己当神了。”

    他推开门，正好与神色紧张的缇绯修士四目相对。缇绯尴尬地低下头，给秋爽让路。秋爽走下楼梯，来到一楼。他看见圣所的门敞开着，通过矩形的门框，能够看见外面的街道和商铺，以及不时经过的车辆和行人。

    他不禁又想：“没有半点经历过战争的迹象。”然后他抬起腿，跨过门槛。

    在一阵恍惚中，所有的一切，不论是街道还是车辆行人，全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秋爽急忙转身，发现圣所也不见了。四周、头顶、脚下全是白色的虚无。

    “又搞什么！”秋爽愤怒地大喊，喊声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