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次安葬好胡娇博士的遗体。春香喃喃道：“死一次却有两次葬礼，她也算赚了。”

    秋爽把插在地上的青苍剑拔出来，拂去上面的沙子。他说：“接下来该去拿太虚石了，可惜我在梦中得到的神力没被带到现实。”

    春香问：“太虚门会在哪呢？”

    秋爽沉思片刻，答道：“当然是在游鲨帮的船上。启明着急得到太虚石，不会有闲心把太虚门转移到别处。问题是该怎么找到游鲨号。”

    春香瞪大眼睛，同时把视力调整到如鹰般敏锐。她指着不远处的海面上一个灰色的船影说：“找到了，游鲨号离我们不远，开摩托艇过去大概只需要几个小时。我们运气真不错。”

    “那还等什么。”

    ……

    他们登上游鲨号的甲板上时，已经是下午了。船上很安静，看不见一个人影，也听不见船员们的说笑声，死寂得像一口棺材。春香看见甲板的某处有一滩血渍。

    他们听到“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海里。二人循声望去，看见罗萝和小带正合力抬起一具尸体，往海里丢去。

    他们走过去，罗萝看见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向他们打招呼。

    “这是游鲨帮的船员！”秋爽惊呼。

    “启明杀了他们，他在我们的水里下了毒，”罗萝恨恨地说，“但是，我为他们报仇了，梦醒后，我就立刻杀死了启明。我从没做过这么长的梦。”

    秋爽说：“我来帮你吧。”

    罗萝摆手说：“不用不用，你们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

    秋爽默默地站了一会，转身走了，春香跟着他。他们当然有更重要的事：太虚石——危险过后的宝藏，奔波尽头的终点，荒唐故事的结局。

    他们来到太虚门前方。朴万的尸体趴在地上，启明的尸体倚靠在太虚门上。启明的尸体上有很多血淋淋的洞，还有一把刀插在心口。毫无疑问，这是罗萝的复仇作品。

    在梦境中的时候，春香曾向小带询问启明飞升的经过，因此了解了太虚门的使用方式。她按下一个按钮，听到了类似电流的呲呲声，然后太虚门内部的景物开始扭曲、流动，失去了一切细节，模糊成一个个色块。

    “太虚门启动了？”秋爽看着门内混沌的景象，问道。

    “没错，接下来要由一个人进入太虚门，然后另一个人按下关闭太虚门的按钮，这样进去的人就会在太虚门关闭前回来。反正小带是这么说的。”

    “谁进去？”

    “谁都可以。你不想进去看看吗？”

    “我的确想。”

    “那请吧。”

    秋爽站在太虚门正前方，颤抖地迈出一条腿。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激动，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站都站不稳。

    他贴近了混沌的景象，鼻翼随着紧张跳动的心脏微微翕动，仿佛可以闻到弥漫在两个世界边缘之处的冷冰冰的气味。

    一想到目标即将达成，一想到即将获得超人的力量，一想到即将在这个世界上高人一等，他就亢奋得无以复加，沸腾的热血好像要掀开天灵盖，如同从火山口喷涌出的滚烫岩浆！

    “我做到了！”

    他在心中放声呐喊，呐喊声在心间久久回荡。他怀着无比自豪的心情，大踏步走入太虚门。

    春香站在一旁，将秋爽的反应尽收眼底。她露出欣慰的笑容，因为她在秋爽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但是我们之间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差异，他还保留着那种不断攀登的执着，我却为了自救而费心劳神，失去了那份热情。”她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随即又明亮如旧，“好在这一切即将结束，迎来一个圆满的结局。秋爽实现了目标，我则继续存在。”

    她伸出手，放在关闭太虚门的按钮上，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会。然后，她决定按下按钮。

    手臂突然使不上力气。春香疑惑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胳膊，它慢慢地从按钮上移开，软绵绵地垂在身侧。春香感觉海风穿过她的身体，凉飕飕的。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胸腔不知何时被贯穿，留下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疼痛袭来，春香倒下了。

    一个瘦小干枯的老人从天而降，他的后背伸出五根粗壮结实的神经束，连接着五个浮在空中的大脑。

    陶六！

    春香郁闷地想：“他销声匿迹很久了，结果偏偏到最后关头来捣乱！”

    陶六慢悠悠地走到启明的尸体旁，俯下矮小的身子看着启明毫无生气的脸，说：“启明老弟，你真是让我好找啊，你真是害苦了我啊！先是把我骗去太虚界，等我回来了，你又造出一个梦来忽悠我！我来找你寻仇，你却已经死了，连让我杀死你的机会都不给我……是谁杀了你？”他抬起凶狠的眼睛，盯着倒地的春香说：“是你吗？”不等春香回答，他就一脚把春香踢出几米远。

    陶六抬起手，掌心中出现一个刺眼的光点，光点迅速膨胀成一个闪亮的光球。他将手掌对准太虚门。

    春香想：“他要毁掉太虚门，这正合我意。破坏也是关闭的一种形式，秋爽会在太虚门被毁前回来。现在只有飞升后的秋爽有可能打败他。”

    陶六迟迟没有动手。

    春香想：“他在犹豫什么？看来我得激一激他。”她用微弱的声音说：“你要干什么？”

    陶六听见春香说话，转过头来。

    春香恳切地说：“你要毁了太虚门吗？求你了，别这样。秋爽还在里面，他还没有回来！”

    “嗯——你这么一说，我更得毁掉它了。”他露出阴险的笑容，突然把掌心对向春香，射出一道灼热的光束。

    那光束直奔春香头部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春香蜷缩身子，那道光束擦着春香的头顶一侧过去了。

    春香感到头痛、发热、意识模糊。她的世界变成了灰白色，乱糟糟的，还有很多横七竖八的重影。她感觉一切都距离自己很遥远，好像她被流放到了世界的边缘。

    春香的大脑严重受损。

    陶六蹒跚着走向春香，说：“你以为我傻？我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你把手放在关闭太虚门的按钮上。我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才不会遂了你的心意。”

    尽管离陶六很近，春香却觉得他的声音来自遥远的九霄云外。他的说话声听起来十分低沉，好像二人之间横亘着一堵厚重的石墙。

    春香想：“我怎么还没死？胸腔被贯穿，大脑被削去一块，为什么我还活着？这绝不是‘人体编纂’的作用……难道是魔血？为什么我的身体没有重组恢复？”她在头脑中呼唤魔血，却没有答复。她又想：“我明白了！从我接收魔血到现在，才几个小时，身体尚未被魔血改造完全；而在梦中时，我被启明乱枪打死的时候，距离我接收魔血已有几日，身体已被改造完毕。所以我现在没死，的确是魔血多给了我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但这无法让我摆脱死亡的命运。这下完蛋了！”

    灰色的视野中，春香看见陶六手里又出现了一个光球，在一片迷乱的黑白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春香发现自己连闭上眼睛等死都做不到。

    光球爆裂开，同时，陶六迅速向后退去，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拉走了。他挥舞着胳膊，光束没有命中春香，反倒误打误撞地击碎了太虚门。

    春香仿佛被打了一针兴奋剂，连视野都变得清晰了。她看见了罗萝，罗萝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那是什么？强引力枪吗？”

    陶六气急败坏地向罗萝射出一道光束，然而罗萝早就跑没影了。陶六转过身，看着变成一堆碎片的太虚门。

    扬尘纷纷落下，秋爽挺拔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的两块太虚石轻轻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