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反省一下，写份详细报告明天交给我！”吴项冬厉声说。

    吴娟不出声。

    “听到了没有！”吴项冬嗓子提高了八度。在生意圈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吴项冬，什么人没打过交道，一旦发起怒来，着实吓人。

    吴娟终于意识到，这个发脾气的人不是她可以在家对其撒娇的父亲，而是一个家电帝国的创始人。在公开场合挑战他的尊严和权威，哪怕是亲生女儿，也没有什么情面可讲。她眼泪都冲上来了，委委屈屈地回答：“听到了。”

    吴婵就在不远处她自己的办公室里，透过玻璃窗注视着这一切。她的内心几乎要唱出歌来。

    手机急促地响起，吴婵低头一看显示的名字，是李与非。她不安地把手机放在一边，并没有接。

    两分钟以后，办公室门被推开，李与非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吴婵呆住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白帽黑客？”李与非问。

    吴婵大吃一惊，赶紧跑过去把门关紧，放下百叶窗。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问。

    吴婵的一系列动作印证了李与非的怀疑，他追问：“这是你个人行为，你是故意的对吗？找人攻击自己的公司？”

    “你小声点！”吴婵急了，如果被别人听到就完了。既然李与非已经猜出来，她就也不再隐瞒，“你也说过这个设计漏洞百出，迟早会被人攻击。白帽黑客本来就是做这件事的！”

    “你可以好好跟技术人员沟通，没必要采用这种方式。”

    “沟通？星丛一号被天信拒绝的时候，有没有人跟你沟通？”

    “那是两码事。我自己的产品没做好，我认输。”

    “我不认！”吴婵顶回来，“拿了一个更差的产品来替代你，还在我面前吹得天花乱坠。这样的人要我认输？做梦！”

    “所以你根本不是为了公事，你是出于私心，你是为了报复！”

    “是，我是为了报复。谁让他们做得差，活该狠狠接受教训！”

    “这教训会有多狠，你心里有数吗？”李与非急了，“智能芯片被攻击远远不止设备失灵那么简单，如果远程控制的电路失控，可能出大事，这些你想过没有！”

    吴婵一愣，李与非再次问到了她知识的盲点。她不由问：“会出什么大事？”

    “那间智能办公室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吴婵看李与非面色严肃，也有点急了，急忙带李与非往会议室走。她说：“这黑客是舒阳推荐我的，技术上不会有问题。”

    “即使他没有问题，你能保证天信的电路和网络没有问题吗？这就好像你操控无人机，机器没问题，操作没问题，但你能保证不会遇到大风大雨吗？这些都是你无法控制的！”

    吴婵和李与非赶到的时候，天信的技术人员正在徒劳地维修，但并不能解决问题。

    有个保洁女工看到咖啡机一直在沸腾，试图去拔掉插座。李与非一眼看到，大喝一声：“不要拔！”

    他几步冲过去，把女工推到一边，女工一惊，撞翻了咖啡机，滚烫的开水一下泼在李与非的胳膊上。这还不算，水溅在桌上，溅在插座上，顿时火星四冒。

    一切发生太快。吴婵只看到电火花在李与非的身前飞起，李与非身子一震，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有女孩子惊叫起来。吴婵呆住了。她本能地伸手想去扶李与非，被旁边一个技术人员拦住：“你疯了？你也想触电？”

    技术人员迅速用一根木棒把电线挑开，这才把李与非拖到一边。

    李与非脸色青白，一动不动地躺着。吴婵腿一软，跪倒在李与非身边。

    早已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很快赶到。救护人员测量李与非的脉搏和心跳。

    吴婵只觉得自己全身发抖。她颤抖着问救护人员：“他……死了没有？”

    救护人员来不及回答她急切的问题，他们的心思全然集中在伤者身上，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专业与紧迫感。

    他们迅速而有序地将李与非抬上救护车，车门猛地关上，红色的尾灯在夜幕中闪烁，留下一道道模糊的光影，随后便疾驰而去，只留下尖锐的警笛声在空气中回荡。

    医院的大门在吴婵眼前缓缓打开，她仿佛穿越了一个时空隧道，从外面的世界瞬间进入了另一个充满未知与恐惧的空间。

    她愣愣地站在急诊室门口，周围的一切声音似乎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心跳声在耳边剧烈地跳动。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数个念头在心中交织，却无法形成任何清晰的想法。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但她又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快到让她来不及反应。

    吴婵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双手，试图给身体带来一些安慰。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急诊室大门，仿佛透过它可以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但事实上，那里对她来说是一个完全封闭的世界，她只能等待，等待那个未知的结果。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有的脸上带着焦急，有的则是一脸疲惫，但他们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独自承受着这份煎熬。

    李乐愚、姚美丽和李与宁匆匆赶过来，看吴婵坐在门口，焦急问她：“怎么样，怎么样？”

    吴婵茫然看着三人，说不出话，身子一个劲发抖。姚美丽一看她这样子，哇得一声哭出来。李乐愚赶紧把她拉到一边。

    李与宁最镇定。她看吴婵抖得厉害，把手伸过去，握住吴婵的手。

    吴婵回过一点神来，看向李与宁，过了一会儿，轻声说：“如果你哥哥死了，是我害死他的。”

    吴婵眼神空洞，脸上没有表情，但这空白的表情反而让李与宁一震。那是多深刻的负疚、恐惧和悲哀。

    急诊室门终于开了，一名医生走出来。李家三口立刻围了上去。

    “医生，他怎么样？”

    “放心，已经脱离危险了。多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姚美丽不顾性别和年龄差异，死命拥抱了年轻的男医生。李乐愚赶紧把她从医生身上扒下来：“成何体统，快走，看儿子去！”

    “医生，我明天就给你送锦旗！你就是我儿子再生父母！”姚美丽一边喊一边一溜烟往病房跑。

    李与宁往病房走了两步，突然想到吴婵，她转回身，发现吴婵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