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技术总监给的地址在浙江一座深山里。

    李与非和吴婵找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那是山顶一座别墅，外表朴素，乌顶白墙，庄严中透着大气。

    两人敲门，出来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精干严肃。

    “冯先生现在不在。”对方说。

    “请问什么时候回来？”吴婵急切地问。

    “不清楚。”对方显然没有任何留客的意愿。

    “麻烦转告冯老先生，我们明天再来拜访。”李与非最不怕碰钉子。

    中年人不置可否，关上大门。

    “排场真够大的。”吴婵有点怨气。

    “什么排场？”李与非傻呵呵地问。他完全没感到吃了闭门羹。找不到人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今天不在明天可以再来。

    李与非是个最讲究时间效率的人，只有一种情况除外——和吴婵在一起的时候。那些消磨和浪费的时间，只因为和她在一起，就有了意义。

    两人在山下唯一的一座星级酒店内登记入住。刚办理完手续，行李生又引进来一位客人，竟然是鲍平。

    鲍平看见二人，笑了：“我发现我们三个人偶遇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吴婵把鲍平拉到一边，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吴婵盯着鲍平的眼睛：“难道你也来找冯伯君？”

    鲍平一耸肩：“听说有人找老先生翻盘，我不得不过来落实一下。”

    吴婵有点恼：“你是故意和我作对吗？”

    “亲爱的，你可别这么说。这不是私人恩怨，我们现在是各为其主。”鲍平看到不远处李与非正看向这边，就势把吴婵搂在怀里，柔声说，“私下里，你要是生气的话，我跟你好好道歉就是了。”

    李与非转回头的瞬间，正看见鲍平温柔地将吴婵搂在怀里。他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只看到两人之间的亲昵举动，那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刺痛了他的心。

    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看着眼前的两人。那是有婚约的两个人，那是他无法逾越的界限。他并不知道吴婵对他的微妙情感，只知道此时此刻，他多希望搂着吴婵的是自己。

    李与非明白，无论内心的感情多么强烈，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他们之间的身份和关系。他只能将这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让它影响到与吴婵的合作关系。

    吴婵急忙挣脱鲍平：“大庭广众下别这样。”

    “你是怕大庭广众看，还是怕他一个人看？”鲍平讥诮地说。

    “别乱说。”吴婵不安地看向李与非的方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三人还是扑空。冯伯君依然不在。

    原本因为吴婵而不显得消磨的时间，现在因为多了鲍平而更显得消磨。李与非就不明白了，三角形在几何里是多稳定的结构，为什么放在人际关系里就变得这么微妙。三人行，有没有师他不知道，肯定有尴尬是没错了。

    鲍平就好像围绕原子核运动的电子一样，始终出现在吴婵左右。和她一起吃饭，约她晚上散步，跟她一起讨论生意。吴婵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与此同时，李与非就成了游离在两人之外的自由电子，看见两人就躲到一边。他虽然迟钝，情商不高，但也知道瓜田李下，自己需要避嫌。

    第三天早餐时候，吴婵好容易把李与非抓个正着，质问：“你是跟我玩捉迷藏吗？”

    “没有没有……”李与非抵赖，“我只是找个清静的地方思考问题。”

    吴婵问：“什么问题？”

    李与非支支吾吾的说：“物理方面的问题，自由电子，还有万有引力定律。”

    “什么？”吴婵完全跟不上李与非的节奏。

    李与非仍然信口胡诌：“我发现了一个违反万有引力的现象，正在研究，说不定能拿研究成果申请诺贝尔物理学奖。”

    吴婵听得莫名其妙，正要详细问，鲍平在门口催她。他们订的出租车来了，该出发了，她只好催促：“别说胡话了，快走吧。”

    李与非跟在吴婵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发呆。为什么离她越远，感受到的引力越大？这不符合万有引力定律啊。

    出租车照例只能把三人送到山下。鲍平照例抱怨了一句。三人开始爬山。爬到一半，下起小雨。鲍平提议回去。

    “我记得前面大概两百米有个凉亭，我们可以去避雨。”李与非说。

    “记性不错啊。”鲍平夸奖。

    “这只是正常认知，根本用不到记性。”李与非一边说一边当前带路。这是他的说话风格，自己丝毫不能体会在别人耳中听起来有多刺耳，仿佛他在嘲笑鲍平一样。

    鲍平问吴婵：“这人一直讲话就这么冲吗？”他有些恼火，但想到李与非现在一定是被自己激的妒火中烧，不由又得意起来。

    “这只是正常描述，根本谈不上冲。”吴婵无奈地说。她太了解李与非的风格，一般人确实接受不了。他只讲事实，完全不考虑听者感受，更完全想不到，以三人这样的敏感关系，给鲍平造成他李与非咄咄逼人的印象，实在是不明智。

    三人跑到凉亭，里面已经有两个老人在避雨，中间摆着张围棋盘，显然是对弈到一半，聚精会神，对进来的三人不闻不问。凉亭本就小，鲍平和吴婵走进去，已经显得局促，李与非不便再往里挤，就站在外面淋雨。

    吴婵看得不忍心，说：“你进来一些。”

    与非不方便拒绝，往里踏了一步，立刻就挨着吴婵。两人贴得紧紧的，都有点不安。与非觉得这样极不合适，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动也不敢动的僵在那里，生怕自己碰到吴婵一根头发。

    鲍平自然不肯让他占得任何便宜，拉着吴婵往后退了两步。空间太小，鲍平这一退，撞上了老人的棋盘，棋盘翻倒在地，黑白棋子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