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学宫有讲学，一大早，秦三叔套了辆牛车，欧阳正驾车带着黎书去学宫听学了。

    司马郁这病来的快，去的慢，总觉得不太爽利。虞晖二十四小时看着他，不让他出门。司马郁可太羡慕黎书了。

    走之前，司马郁央求黎书给他带点点心回来，虽然买不到杏花楼的点心，别处的也是可以的。他还想念腌脆瓜了，还让他们顺路把琴给他带来。

    怪不得古人要学什么琴棋书画。冬天不能出门可太难熬了。

    司马郁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趁虞晖下午打瞌睡的当头，跑出去撒欢了。在雪地里滚的满头大汗。直到虞梦安来抓他。他还给了虞梦安两个大雪球子。

    虞梦安毕竟也是个孩子，两个人竟在雪地里打闹起来。追追打打，你来我往。雪地里，一青一黄两个身影点点绰绰，好不热闹。

    虞梦安脖子里进了雪，司马郁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跑来看看，结果吃了一嘴雪。

    “哈哈哈哈……”虞梦安笑着。

    “呸呸呸，虞姊姊学坏了。咳、咳、咳、咳。”司马郁吐着雪，咳了起来。

    “我忘了，你还病着。”虞梦安连忙过来，给司马郁顺着气。

    “无妨，无妨。”司马郁咳好了说着，抬头却见两个人矗立在不远处的马车旁看着他们。

    “珂珂兄长！”司马郁喊到，一脚深一脚浅的朝黎书跑去，将黎书扑倒在地。

    幸而雪地是软的。

    “兄长给我带什么回来了？”司马郁看着倒地不起的黎书问道。

    “郁儿你先起来。”司马郁穿的跟球一样，黎书竟推不开他。

    他俩也是刚到门口，没想到就看到司马郁他俩玩闹的这一幕。

    这两人看人家打雪仗出了神。

    虞梦安想把司马郁拉了起来，司马郁一滚又坐在地上赖在地上不想起。虞梦安拉不动他，一放手他索性仰面朝天的躺下了。

    在雪地里呼呼嚓嚓摆动着四肢。

    黎书爬起来，抖抖身上的雪，说道：“郁儿，起来吧。”说着要拉司马郁起来。

    司马郁像扎地里的萝卜一样，谁也拉不动他。

    “不起，咳、咳、咳。”司马郁真不想回去，他还没玩够。

    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还就被逮回去了。

    然后就看欧阳正探头进入视野，说道：“我们带蒸饼回来了，还有小糕点。”

    司马郁听到有吃的，立马想坐起，拉着黎书的手突然使劲，倒把黎书也拉倒了，摔在了一起。

    “哎哟哟哟哟。”司马郁哼哼道。

    欧阳正扶着黎书，虞梦安拉着司马郁，终于是让这两人站起来了。

    “珂珂兄长背我。”司马说着郁跳到黎书背上。黎书托着他，说道：“好，背你回去。”

    虞梦安扶着司马郁的背，小心着不让他掉下来，欧阳正则是在一边笑着看着这姐弟三人，拉着牛车跟他们一起回家。

    “学宫好玩么？”司马郁趴在黎书背上问道。

    “好玩，等你好了带你一起去。”黎书说道。

    “有漂亮姊姊吗？”司马郁问道。

    “都是英俊的郎君，哪来漂亮姊姊。”欧阳正笑道。

    那不是更好么，司马郁暗暗高兴道。

    司马郁那点小九九黎书大抵是能猜到一些的，欧阳正的那番话，正中司马郁下怀。黎书将司马郁往上墩了墩，说道：“郁儿竟对女娘开始感兴趣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司马郁头靠在黎书肩上，笑盈盈的说道：“兄长什么时候娶个嫂嫂回来啊，我想要小侄子。”

    黎书一僵，本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司马郁又说到这上面来了。黎书脸一红：“什么嫂嫂，现今当以学业为重，你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学业是学业，成家是成家，成家立业，不都是先成家，再立业么。”司马郁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会加入催婚大军，而且说这套说辞比谁都溜。

    是自己年纪到了？加入七大姑八大姨的阵容了？时不我待，这事儿还得抓紧催。

    司马郁小脸红扑扑的回了屋，脱衣服钻到黎书被窝里躺着，他原先那个被子太小了，盖不住他。虞晖懒得理他：“说了别出去，一刻钟没看住，就溜出去了，你之前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我乖乖的回来休息了，我保证病好之前不出去了。咳、咳。”司马郁露出两个眼睛说着。

    虞晖叹口气，摇摇头，不再说话，让司马郁安静休息。

    一觉睡醒，吃过晚饭，喝过药。虞晖要来看看司马郁的脉，司马郁这会儿不神气了，蔫蔫的伸出了手。

    “小伙子不浪了？”虞晖有点上火，嘴上起了个泡，歪着嘴说着。

    “浪不动了。”司马郁昏头昏脑的说着。

    “这添油加柴的终于烧起来了。”虞晖说道。

    “那跟我出去玩肯定没太大关系。”司马郁嘟囔道。

    虞晖让黎书拿来高度酒，给司马郁擦着身上降温，司马郁穿个大裤衩，任人摆布。

    有一说一，发过高烧的人都知道，酒精擦身是真的爽。司马郁烧的迷迷糊糊的，享受着丝丝凉意。

    又是折腾一宿。

    他这个白捡的弟弟啊。

    自打他认识他的第一天起。

    就一直在生病、喝药。

    幸而司马郁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样闹腾，虞晖和欧阳正那边睡的还行。

    黎书在角落里点了一盏小灯，端详着司马郁。那小人儿此时皱着眉睡着，眼珠子转转的，好像在做梦。黎书披着衣服将汗巾投入盆中拧了拧，再敷在司马郁额前。

    只见那小眉渐渐舒展，呼吸也平顺多了。

    黎书合衣靠在边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司马郁的眉眼。小脸蛋烧的红红的，惹人心疼。

    “你要快快好起来啊，我的郁儿。”黎书心里暗暗说道。

    还记得当初他在淳于府上听说了司马氏后人受皇帝召见的事儿，赏赐百金和田地归家，这件事像一缕光一样印在了他心里。母亲临终前，就想让他带她回定陶——那个负心人那里。他为了这次出逃，乖了好久，任那人蹂躏了好久。三年前也曾试过一次出逃，终以母亲骨灰被拿走而告终。淳于疾警告他，再逃就毁了他母亲的骨灰，他也因此被困三年。终于，百般讨好下拿回了母亲的骨灰。在听说了司马郁的事儿后，他便一直在找机会逃离这里。

    天可怜见，赵飞燕的封后大典，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可以带着母亲骨灰逃离这个鬼地方。

    他不敢直接去找司马郁，而是给了些钱躲在出城的泔水桶中直接出了城，一路向东。

    第一次见到司马郁，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被虞晖带入小宅。小宅自然没有当年司马家气派，但是遮风挡雨足以。

    那日，那小人儿穿了一袭白衣，头束单髻，淡青色发带束于髻上，末梢的金色的坠子搭在肩上，坐在小案边一手托腮，一手执书。虽也一个庶子，却有一副翩翩少年模样，寥寥数语，却在言语之间透露着沉稳果决。

    这是黎书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不理解，这位被拐走多年的小女娘为何被教养的如此好，甚至怀疑过，那就是个小郎君，可这个小郎君又时不时穿着女娘的衣服偷偷出门。

    直到后来，司马郁哭着跟黎书说，他就是小郎君。

    黎书心里大为震惊，震惊的是，这小郎君到底是哪里来的冒牌货，冒充他司马家的人，震惊之余他也偷偷想过是不是有朝一日能取而代之，好将母亲奉入祠堂。

    但不知何时，渐渐生出了一丝喜悦，那莫名的喜悦挠的他心痒痒的。

    可能是那句“要给他一个家”吧。

    而且，他想做的事儿，司马郁竟都直接给了他。

    有这么个小弟弟，好像也不错。

    “妈妈……妈妈……”司马郁梦魇着了，喃喃的伸手抓着。

    黎书解下外衣，缩进被窝中，将司马郁的手抓了回来，握在了掌心里。心里暗暗笑道：“小宝宝才喊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