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风云

第二十七章 水灾

    怪病离去了!

    就拿辛毅府上的人来说,约三分之一恢复健康,当然老弱妇孺无一幸免。辛毅再次面临身边无女人的囧境,刚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短时间内,实在打不起精神谋划未来,就连维持现状都勉为其难。

    也许上天有意考验辛毅,在他情绪跌入谷底时,更大的挑战骤然降临。

    在北国,七月下旬八月上旬是汛期,雨水普遍多。

    今年刚进入七月下旬,雨来了,连续不停的下,雨量螺旋式增大。

    土壤、山体饱和了,无法再吸水,地下河奔流不息,地上河水暴涨,很快超过了警戒水位。

    望着一个时辰比一个时辰涨高的河水,望着河水穿过大堤从暗管流出来,许多人慌了。

    逃离还是坚守,意味着众多人是生是死。

    大家命运大家定,辛毅召集乡绅们共聚一堂,讨论是否组织何地附近村落中老百姓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辛毅首先发言,他抑扬顿挫的讲话,显得官威十足,他本就是官,平时不打官腔,不摆官架,这时为尽快统一意见,不得已准备以势压人。

    先是引经据典:历朝历代,大灾大难降临时,比如地震、火山爆发、海啸,真正因灾而死的人,远少于受惊吓、踩踏而死的人数。

    后强调:与其搞得人心惶惶,不如听天由命,坚守河堤到最后,倘若真的决堤,该死的人活不了,该活的人决死不了。

    言毕,没人表态发言,除了县丞。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要搬,尽快搬。”

    县丞是本乡望族,世居河堤下,祖祖辈辈积累的不动产在那里,还有长势喜人一望无际的秋作物。他不舍得搬,搬的话只能带走些浮财,可不搬,堤毁等于有人会死。他不敢拿亲人、父老乡亲生命冒险,执意抓住窗口期组织搬迁,还说根据河水上涨速度情况研判,搬迁刻不容缓。

    这家伙分明在唱反调,两人当场争论起来。辛毅和县丞的意见针尖对麦芒,谁都不愿意让步。

    奇怪的是此时没了拍马屁声,平时哪怕咳嗽声,也被冠以“振聋发聩”的美誉,没成想最需要马屁声的时候,居然销声匿迹。

    不过,辛毅知人性难改,决意逼逼他们,逼出于己有利的结果,要求在场的人,一个个发言:搬还是还是不搬?

    不出预料,人们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都认为目前还不到最危险的时候,不应该惊扰群众,包括县丞的直属部下。

    他们说出这样的话目的只有一个:站队强者,保护自己。

    他们的立场极大鼓舞了辛毅的斗志。

    县丞想不到人们奴性这么强,这么没立场。辛毅看着县丞如斗败的公鸡,满脸土灰色,外表颓唐,深感有必要“宜将剩勇追穷寇”,让对方心服口服。

    只剩一个人没发言,只要这个人同意不搬即可满票形成决议。这个人不同于常人,是当地河长。他的专业意见至关重要,完全可以左右局势发展方向。

    “老兄,大家都不主张搬,你也补充两句?”

    辛毅笑容可掬,他需要确保河长至少弃权,不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不搬好啊,省却许多麻烦,即使真正堤毁人亡,场光地净,那也是共同决策失误,自己作为县令,责任也轻。

    河长平时作风雷厉风行,这时一反常态,扭扭捏捏不正面表态,他不想触怒辛毅,更想遵守职业操守,避免事后当替罪羊。

    东拉西扯如讲故事,说什么河堤年久失修,可能承受不住百年不遇的洪水冲击,又说什么大堤中暗管不知具体位置,没法堵住,会形成管涌。

    只要不傻,都能听出话外之意还是搬好。河长以为自己既表明了态度,又没得罪人,暗暗高兴。

    辛毅初始不以为然,越听越觉得这个家伙话风不对,当即打断他的话,“搬还是不搬?给个痛快话。”

    可怜的河长,痴望继续采取拖延策略,大谈搬有搬的好处,不搬有不搬的理由,二选一的难题,被他掰着手指头挨个点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河长毫无眼色,讲得兴起,他人开始点头。

    辛毅急了,怕已经表态的人反水,声色俱厉的训斥:谁让你讲那么多废话,到底搬还是不搬?!

    河长被吓一跳,他的思维被逼近墙角,奋起反击:搬也行,不搬也中,你说清,出了事谁负责任?

    场面濒临失控,气氛相当尴尬,大家都紧张的瞧着辛毅……除了县丞脸上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

    辛毅被彻底触怒了,他没法接话茬,出了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拂袖离去,临走时眼神充满威慑扫了河长一眼,河长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是走是留?选择权交到了村民手中。

    上年龄的人舍不得半生劳累积攒下的财富,死活不愿搬,誓与大堤共存亡。

    明智的年轻人知道个人力量在大自然面前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坚决要搬,喊出的口号是:走,抬也得抬走。

    有逃,有守,混乱出现了。逃得艰难,拖家带口,牵牛赶猪,凄凄惶惶;守得艰难,房内半尺多深的水,缺干净饮用水,找不到烧火做饭的柴,更不知水何时退,明天究竟是死是活。

    在大水灾面前,大自然留给人类的选择,只有“哪个坏,哪个更坏”。

    部分胆子大的人留在村里,到处游荡。拦住询问,回答是准备防洪。有的人固然是热爱家乡,希望以实际行动来保卫家乡,也有人想趁真正混乱时,捞些外快。

    浑浊的河水来势凶猛,毫不留情冲破了左岸堤防,河面飚速扩宽数百倍。不时可见家具、死亡的家畜随波逐流,飞快从天际来,又消失在远方。

    洪水渐涨,水面和右岸堤防持平了。情况万分危急,辛毅亲自来到河堤上巡视,见状心急如焚,当即命令把在家未逃的劳动力组织起来,分成三班,日夜不停巡查大堤、堵塞管涌、加固大堤低矮处。

    患难见忠臣,幸亏河长平时准备了足够多的袋子、砂子、木桩、铁丝等防汛物资,存放在河堤关键位置。要知道此时,到处是一米左右深的水,别说运送物资,行走都很困难。

    辛毅早忘了河长对自己的不敬,虚心向他请教防汛办法,后干脆委托他全权负责防汛。

    后续发展证明这次任命是对了。挽大厦于将倾的人可遇不可求,被辛毅碰到了,也不知是河长之福,还是辛毅之福,抑或百姓之福?总之是福。

    河长提出治水宜疏不宜堵,当务之急是毁堤泄洪。

    辛毅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毁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