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至死不渝
半下午的南城又一次降下蒙蒙细雨,八月的天气竟然电闪雷鸣,不知道又是谁在发着无聊的誓言。
闪电给南城留了张合影,雷声叫醒了我和李慧颖。
我们两人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我枕在她柔软丰满的腿上,立即意识到犯了错误,迅速起身。
她揉着发麻的腿,说:“几点了?”
细雨变成了暴雨,暴雨落在地面,汇成小溪,院子里帕拉帕拉的水滴声散乱而悦耳,李慧颖的脸色十分苍白。
“十一点多……昨晚我们喝了多少?”
“不多。”李慧颖悄悄地看了我一眼,说:“我先回去了。”
“姐,雨停了再走吧。”
她点点头,和我一起站在门廊下,看着倾盆暴雨,不知道谁又是傍晚的淋雨人。
“将来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单着吧。”我平静地说。
她转身回了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我熬了点稀饭,说:“你舌头不灵,就喝点白粥吧,没有品尝山珍海味的本事,就老老实实的粗茶淡饭。”
我似乎听懂了她的话。
……
一天就这样过去,又到了黄昏。
雨始终未停,或大或小,李慧颖一直在我家里待着,没有打算离去,我想她也不知道去哪。
吃晚饭的时候,她接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去了外面,半个小时左右,她才回来,脸色阴郁。
我问:“有事啊?着急的话,我开面包车送你。”
我才想起来,我还有一辆五菱宏光。
她摇了摇头,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在你这住几天,哪都不想去,陆扬回来,不会误会吧?”
“我们都不是情侣,能误会什么?”
“那就好。”
因为白天没怎么睡好,她的脸色有些憔悴,吃完了晚饭之后开始和昔日的闺蜜们聊着天,有说有笑,荤段子满屋子飞,甚至提到了那个叫徐雅丽的情敌,我都没耳朵去听。
她们从十几岁的花样年华,聊到了家庭、孩子、婚姻,又聊到了保养,和捉小三,以及未来养老问题。
我在一旁看着《悲惨世界》,觉得芳汀比她过得还惨。
她把手机充着电,一直聊到了深夜十一点,实在没人可聊了,才斜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沉默许久,见我还在看书,逗我说:“喝点?”
“不喝了,肝疼。”我摇头拒绝。
她说:“雨好像停了,那我出去买点菜。”
我说:“我说不喝。”
她似乎没听到我的话,换了鞋子带上手机出去了。
外面的雨果真停了,但天空黑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到,院子内外静悄悄得可怕,我突然反应过来,这个点,上哪买菜去?
看看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了,怕她露出大花臂在外面遇到坏人,赶紧给她打电话,可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
我的心开始发慌,有种很特别的恐惧,立即开车来到了她的家。
她家在城市花园9栋,我曾经来过几次,和王兴海等人受邀参加她的生日宴,和为她搬家。
上了楼,敲门却无人应答,但是我明明看着她家的灯是亮着的。
我意识到不对,从面包车上拿了扳手,砸烂了她家的锁。
……
她的家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灯全亮着,卫生间的水流声哗哗作响。
我冲了进去,才看到她穿了件黑色的婚纱,躺在浴缸里,里面的水已经被鲜血染得红。
地面上的菜刀狰狞可怖,满地的血水刺激着我的眼球。
结果她割断了自己左手的动脉,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打算离开这个世界。
我迅速拨打了120。
幸运的是,我来得及时,120急救车来的也及时,不幸的是血库里没有她需要的O型血,更幸运的是,我是O型血。
经过数个小时的抢救,她终于醒了,送到了ICU病房,而我也掏空了所有家底,替她交了医药费。
等她醒来之后,我才松了口气。
我说:“怎么了,着急走啊?”
她苦涩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安慰说:“不值得。”
……
这几天的陪护把我累得够呛,但耳边清净了很多,没有韩璐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是让我睡了几个好觉。
旁边有位收麦子时被割伤了手的大姐羡慕的对她说道:“你老公对你可真好,天天陪着你,我家那口子不知道又钻那个麻将场里去了。”
李慧颖的心情开朗了一些,说:“是啊,我老公对我可好了。”
说完,我俩相视而笑。
她有很多闺蜜带着果篮和现金前来看望,三五成群的,也有单独来的,唯独那位叫徐雅丽的没来。
她又开始和闺蜜们有说有笑,仿佛自杀的事,根本不存在。
我去她家收拾换洗的衣物,在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封字迹娟秀的遗书,只有两句话:
这个世界根本不爱我。
徐平,给你添麻烦了。
她知道我肯定会出去找她,想让我替她收尸,她之前出去了一会,是替安排父母那边的俗事,把转让咖啡店的钱,全都留给了二老,自己谎称要出去旅游。
在她住院期间的清晨,陆扬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机场接机,我担心李慧颖再干傻事,打电话请韩璐过来照顾一下。
韩璐放暑假也没回家,一直住在学校,还有几天她就开学了,正好有空来到南城第一人民医院照应照应。
……
我开五菱宏光来到机场,等了半个小时,看见了穿着黑色连身长裙,戴着遮阳帽的陆扬,空着手,没有任何行李。
她的脸上还有一个大墨镜,来到我身边,说:“等很久了?”
“没有,也是刚到。”
她笑了笑,挽住了我的胳膊,问我:“你给我的玫瑰花浇水了吗?”
“我喜欢你。”我突然说。
陆扬转过头来看了看我,没有回应,但挽住我胳膊的手,也没有松开,等上了我的面包车之后,她才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要张口,但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了,急得满头是汗。
陆扬就在副驾驶上,静静地坐着。
我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要结婚了,我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是在给她添麻烦,我们当初的友谊不应该在这时候变成她的累赘,于是我转移话题,把李慧颖自杀的事说了。
她惊讶道:“辣椒会自杀?不可能吧?”
“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呢,韩璐正在照应着,没敢通知李慧颖的爸妈,怕老两口担心,她也不愿意让我们告诉二老。”
“她陷得太深了。”
“谁说不是呢,对了,你吃饭了吗?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你想吃什么?”
陆扬说:“随便,平哥,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她又问了一句,好像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我鼓足勇气,说:“我喜欢你呗。”
她没有回应,而是看向了窗外,下了机场高速,她才说:“你不知道我年底要结婚啊?”
“知道,但等你结婚之后再说,不是晚了吗?你别担心,我是想着既然喜欢你,就要告诉你,我可不想再有遗憾。”
“你也想割腕自杀?”
“哪到没有,我没那么矫情。”
“皮果然厚。”
我笑了笑,没再说这个话题。
面包车下了机场高速之后在环城高加上飞驰,沿途的奥迪、奔驰同样飞驰而过,把我们甩在了尾灯之后。
我们之间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她拿出了手机,发了几条短信后,才打破了尴尬的沉静:“国庆节的走秀,你和王兴海谈好了吗?”
“我去谈?到时候你自己去谈,我只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对了,你……”我欲言又止。
她没有催促我,而是等着我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像是堵塞了一团棉絮,能喘过气,但却喘得很累,这种感觉实在不好,于是我摇下车窗,透了口气,点了支烟,几次想要开口劝她不要参加走秀了,好好养身体,但都无法说出口。
她见我吞吞吐吐的,将墨镜扔在了我的身上,急道:“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啊,喜欢我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爱我?想跟我结婚?还是想跟我上床?你是男人,不是点读机!!”
我一脚刹车,面包车停在了高架边上,后面差点追尾的斯柯达SUV车主摇下车窗探头就骂。
我没有理会他,想着刚才陆扬跟我说的话,这才下定了决心:“你不要去走秀了。”
“为什么?”她如秋水般的眸子期盼地看着我,“为什么不让我去?”
“我……”
她见我又一次吞吞吐吐的,无奈道:“开车,送我回家!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
我真没敢说,开车送她回了家,开了门,她看到院子里被我收拾得一尘不染,露出了微笑。
她又去检查她的玫瑰花,还有满天星,以及在角落里摆放着的仙人球,就是不跟说话,但也没让我离开。
我就像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院子里,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检查这个检查那个,然后到屋子里开窗换气,又拿起扫把这里扫一下,那里动一下……
她弯腰做事的样子,玲珑的身段勾起了我心中那团烈火,让我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
我看到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翕动的双唇令我欲罢不能。
我直接亲了上去。
一瞬间,柔软,香甜,和无法形容的暖流贯穿了我的全身,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身子在的怀里慢慢的瘫软了下去,让我不得不搂着她的腰。
她没有任何拒绝,像是融化在我怀里的冰块,变成了涓涓细流,滋润我的心中的沙漠,让那里生出了一大片绿洲。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陆杨姐姐!”
来人是韩璐,她提着饭盒,站在陆扬家的院子外,惊喜万分,冲过来扑入了陆扬的怀抱。
我瞬间从刚才那个幻想出来的场景里回了神,才知道刚才我好像坠入了一个情网,一个叫爱的荒漠,那里只有我。
陆扬还是那个陆扬,她和韩璐相拥在一起时,瞥了我一眼,好像是在责怪我刚才没有将幻境中的行动兑现。
我尴尬的笑了笑。
韩璐欢呼雀跃地说:“你终于回来了,这一次不走了吧?你不知道哟,某些人在家里想你想得肚子都疼了。”
我辩解道:“哪有的事?”
“我又没说你,你干嘛承认?”韩璐白了我一眼,将饭盒放下来,拉着陆扬进了屋子,随后又探出脑袋来,“平哥哥,颖姐说等会吃炒青笋给你吃。”
“知道了。”我只得去开车买菜。
中午的菜都买齐后,我回到家开始烹饪,期间收到了陆扬发来的微信问我:“刚才你走神了,在想什么?”
我顿时面红心跳。
想了想,我回道:“没什么,对了,你回来就不用在家做饭,一日三餐到我这里来吃,医生说,你营养要跟得上。”
她没有回应我说的话,而是继续问:“你刚才在我的院子里走神时,伸舌头干嘛?你舌头怎么了?”